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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
梵黎伽是天威侯府的夫人,但是除了天威侯府几人,京城人谁也不知道,嫁给天威侯之前,她是西域马帮暗地里的头头,大家暗地里都喊作黑旋风的大魔王。
梵大魔王瞧着两个儿子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人簇拥一堆丫鬟嬷嬷,小口小口乖乖吃饭,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这和她想象中威风八面的儿子不太一样,娘们儿兮兮的,一点儿不得他们娘半点儿风采。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口吃饭,大口吃肉!你们俩小子,算上在我肚子里待的时间都有六岁了,怎么还不能自己吃饭?”
饕餮和汤孚无辜的望着她,张口吞掉递到口边的食物。
一旁的嬷嬷又好气又好笑。
“哎呦我的夫人诶,这两个宝贝算算出生的时间才十九个月大,谁见过十九个月大的娃娃自己吃饭的?”
说起来也是,梵大魔王是一群土匪头子养大的,她也不晓得自己几岁开始自己吃饭的,只知道自她有记忆起就自己吃饭了,逮着什么吃什么,食量大得惊人。
自知理亏的黎伽心里明白也要理不直气不壮的在嘴上再挣回来一句。
“孩子虽然还小,也不能宠坏了……”
几个嬷嬷连声应答:“是是是,您说的在理,怎么也不能把您这两个宝贝疙瘩给宠坏了!”
天威侯鲁相涯憋了憋,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梵黎伽斜着眼瞪他,手肘毫不客气的冲他顶了顶。
“你笑什么?”
天威侯僵了僵实话实说,“真还有人宠他们宠得过你吗?”
被戳破的天威侯夫人恼羞成怒,动手就要去揪天威侯耳朵,被天威侯一下捉住了手,放到嘴边亲亲,好声好气的哄。
两个家长只顾自己打情骂俏,对面两只几十万年的资深光棍只觉自己眼都要瞎了。
饕餮和汤孚在六欲天的时候可没有人这样在他们眼前秀恩爱,老早就偷偷躲起来了,除了天帝天后他们管不着,当着他们面秀恩爱的,早就明里暗里被他们整了好几回,他们俩因着黎伽,怀着“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过好”的心思对一切在他们眼前秀恩爱的行为打击报复。是以六欲天众人早早盼着黎伽收了这两只,小情侣两个你侬我侬都要时时担心这两人会从不知何处冒出头来,他们也很心累啊。
两只圆润的团子乖乖的坐在桌前吃吃喝喝,然而饕餮和汤孚两个内心酸溜溜的,心底的怨尤几乎要化成一团遮天蔽日的乌云了,两人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比对方先找到黎伽。
吃罢晚饭,几个嬷嬷抱着两个小少爷前往东边的英华院,安排着给两人洗漱完吩咐几个小丫头守夜,就往偏院去梳洗了,几个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在外间席上轮流守夜,时不时进里间查看一番,饕餮和汤孚睡在里间的大床上,小丫头刚一走,他们就纷纷放置了替身离开天威侯府。
夜晚,天威侯府上空闪过一蓝一红两道流光,打更人敲着锣经过,揉揉眼,大概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便没理会。
饕餮和汤孚却是在天上打起来了。
汤孚黑着脸拧着饕餮的手,翻转过来,压住,恶声恶气的责问。
“你下午咬我那一脸口水是怎么回事?”
饕餮想起下午的事,尴尬得脸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我……我就咬你了……怎么了?”
十分心虚,十分理直气壮。
汤孚狠狠瞪他一眼,十分嫌恶。
“下次别做这么恶心的事。”
“切!老子还嫌你恶心呢!”
汤孚不再理会他,一闪身消失了。
饕餮只觉身上力道一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了呆,猛然想起来要出来找黎伽的,赶忙追上汤孚,可不能让他先找到黎伽了。
天人遭遇五衰必然要降为凡人,这是六道轮回之苦,六道众生无可幸免,只有最终得道得入佛国才能超脱六道,天人是六道之中最接近佛国的,但天人依然要通过修行才能真正进入佛国,黎伽是天人中资历较老的一批,和她同辈的天人只有少数几个修成罗汉,其余大多遭遇五衰被打入六道,轮回了不知多久,除非佛陀降临,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流落何方,黎伽是同批天人中在六欲天待的最久的,也不知她是哪里出现了瓶颈,始终卡在六欲天与佛国的一线之间。虽说这一回她的五衰来得猝不及防,但这说不定也是她的一线机缘。
黎伽初入轮回,身上许还带着点天人气息,饕餮相信,只要努力在万千杂气中辨别出那一抹属于黎伽的气息,那么关于黎伽的线索也就清晰了,再找到黎伽便指日可待。
饕餮跟上汤孚的脚步,一路赶往西南,下午的时候汤孚早出发一步,大概是早已有了头绪。饕餮跟着汤孚落脚在一处山林,这里是云州有名的险山峻岭去处,陶岭、苗岭、景岭三道南北走向险峻山脉并列,两条大江自两山间的峡谷奔腾南流,响声震天,一条称作雷江,一条称作响江,两江之间隔着苗岭。饕餮和汤孚落脚的地界属于苗岭,于东边的景岭隔着响江,于西边的陶岭隔着雷江,怎么看都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僻山林。
黎伽落到这儿了?饕餮脑中浮现疑问。黎伽搞不好生成野人了……他想象黎伽穿着草裙啃着树皮的样子,忙抖了抖,甩掉一身鸡皮疙瘩。
“你确定黎伽落到这儿了?”饕餮不太确定地问。
汤孚看一眼饕餮,没理会他。
但是饕餮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眼神分明满含着对他的鄙视,饕餮连他会说什么都猜到了,十有八九是“你跟来干嘛?”
“你跟来干嘛?”汤孚冷冷的说。
“谁、谁说我跟着你了?天下那么大,老子爱去去哪儿去哪儿”饕餮一点儿也不理直气壮的理直气壮。
汤孚站住不动了,来不及反应的饕餮一下猛撞到汤孚背上,磕得他脑袋疼,刚要一句骂出口,却见汤孚转身站定,正面对着饕餮,从上至下扫视一眼。饕餮顿时心虚到冒冷汗,却见汤孚的目光最终静静落在他们脚下。
汤孚蹲下揪了一把地上的小草,放到眼前细细碾开,饕餮几乎立刻分辨出来这草中淡淡的天人气息,这个讯息告诉他们,黎伽来到这一界中已经有些年头了,她甫一落地,身上还带着的一点天人气息已被土地吸收,反哺给土地上生长的植物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天人殒落多是随机被投入某一界的转生轮中,不经过地府的手,地府至多是有个记录,某时某刻天人殒落,堕入某界某朝。饕餮汤孚这一趟来正是靠了地府的记录,但也免不了几十年的时间偏差,黎伽落地处是找到了,但看目前的状况,大概距离她落地已经过了几十年,饕餮也说不清,现在的黎伽是正当青春的少女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望着手上消散殆尽的天人气息,汤孚沉吟半晌,把心底一切失落深深埋藏起来。
正当时,远远的有人声传来,饕餮和汤孚迅速隐匿了身型,却见月黑风高,两个魁梧男人踏草走来。他们俩渐渐听清这两人的谈话了。
“阿大,你往这里来干什么?”
“我也说不清,这里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不晓得,大概是山猫吧。”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踩着地上的草和枯枝落叶“嚓嚓嚓”地前进。
忽然,两人停了下来,那嚓嚓声便断了,林间突然静得只剩下沙沙的虫鸣,天上朗月皎皎,月光柔柔的泛开来,照得树林子顶上一点点亮,一人开口了。
“阿大,你瞧这像不像当年我们捡着丫头的时候。”
那被唤作阿大的人举目四望,一会儿点点头。
“是有点像。”
另一个嚓嚓嚓踩着草靠近一棵树,半蹲着仔细看,又用手摸了摸,忽而兴奋道。
“阿大,就是这儿,你瞧,这是我们当年在山里迷路画的记号。”
阿大过去一瞧,果然是。
“阿大,你是不是想丫头了?”
阿大再次沉默下来。
当年他们兄弟四个从狱里逃出来,跋山涉水躲来西南这一块蛮荒地,那日晚间,四人在林间迷路了,忽听得林中传来婴儿的哭声,循声而去,发现一个女婴,不知是哪家的,竟然这么狠心把孩子丢在这荒山野岭,他抱起孩子,对着月光仔细一瞧,娃娃生得雪玉可爱,还对着他咯咯咯的笑,一下心声欢喜,和兄弟几个养了这孩子。谁知这孩子长大了以后便一个人出去冒险了,还把自己给嫁到了京城,京城和云州相隔万重山,此后几年便再难见着这丫头几回了。
“不说了,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们管不着,我早知道云州这小地方是困不住她的。”阿大叹口气,无奈道。
“丫头现在过得好就行,天色也不早了,老二,我们回去吧!”
嚓嚓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的对话也像轻烟一样消散在山间,仿佛只是林间树叶的沙沙私语。
饕餮听见他们说的“捡到丫头”便是心中“咯噔”一下,没错了,就是黎伽,顿时心中狂喜,可是在一听到她现在已不在云州,顿时又是一阵失落。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有线索了,或许找到黎伽的时候她还没成婚,那他便有一争之力。
显然,饕餮忘记了此时在凡间的身份还只是个三岁小孩。
汤孚一闪身便跟着那远去两人的气息到得一处洞府。这真的只是个“洞府”。之间巨大的山体从中间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面用竹子和木材搭成三层的小楼,一条人工凿出来的水渠缓缓流进山洞,又从另一侧流出来注入小溪。山洞两面通透,贯穿整个山体,小楼里灯火通明,约莫住着百来号人,楼前的大门有一丈多高,门前不远一个竹搭的岗亭高高矗立,门口两个哨兵在站岗,这俨然是一个土匪寨子。黎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这个念头在汤孚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手拿大刀一身匪气的黎伽模样。
汤孚在这一处施法,以后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都能用水镜观看,这里既然是黎伽长大的地方,那么她必然会再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两年时间就能找到黎伽了。
汤孚转身看看循着自己的足迹赶来的饕餮也不由分说的施了个法,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他真是再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神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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