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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的耳机
回城的路上,宋英招绕了个远顺便去接了趟唐啼。
唐啼一上车就开始跟宋英招叨叨起了微博上看见的新闻,锣鼓巷附近又发生了命案,他一坐上车就开始了各种发散性脑洞,拦都拦不住。
唐啼这个人在陌生人面前安静得像个木桩子,只戳在角落里满面微笑地听着别人叽叽喳喳,他本来就是一副清秀的笑脸,所以看上去无害又无存在感,而一旦没了外人,只剩下他和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儿兄弟宋英招,反而叽叽喳喳的却变成了他。宋英招和他相反,在外人面前可以侃侃而谈,单口相声换着段儿的来,但一旦只剩下熟悉的人,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沉默着倾听了。
有时候想想,这可能是两人一同长大,从小彼此娇惯出来的臭毛病。
一路上唐啼叨叨个不停,等红灯的时候宋英招点了根烟。上高中那会儿叛逆了一小段日子,跟着同学学会了抽烟,后来就戒了,可自打开了自己的店,发愁的事情太多,又不想给当时正在考各种乱七八糟从业资格证的唐啼添加心理负担,所以又把烟捡起来了,一发愁就抽两口,已经成了习惯。
没两天,又死了人,愁啊,宋英招特别愁。
听唐啼念着微博和朋友圈传出的各种不靠谱的消息,血腥地像是欧美恐怖片里的情节,有说尸体少了条胳膊的,又有说干脆少了一半的身子。有说像是人砍得,还有更离谱说是有什么东西啃的,原本还是个悬疑片,传着传着竟成了灵异恐怖片。
但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还是相同的,作为商业区和旅游景区,一旦闹了命案,恐怕游客都会大大减少,这两天才刚交了水电费,正等着后半拉月往回找吧点儿呢,看来又水漂儿了。
正想着,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手机支架颤了颤,上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宋英招见前面正是个红灯,便停在前车的后面,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上的人名。
宋英招有些近视,虽然度数不深平常干粗活儿不用带着眼镜,但想要看清手机上的字还有些难度。
他的脸凑得离手机越来越近,最终还是在看清字之前听唐啼说了一句:“大雪。”
“哦。”宋英招答了一句,伸手捡起手机旁边半耷拉着的耳机线,扯了扯塞进耳朵。
大雪就是他店里负责吧台的那个妹子,李雪,一米六八的大个儿,穿上高跟鞋都快赶上唐啼了,白白净净、亭亭玉立的,再叫小雪这种矫情的名字有些不合适,所以他和唐啼都喊他“大雪”,这是个一听见就似乎能看得到真人的称呼。
“什么臭毛病,别对着话筒喘粗气。”宋英招还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就皱起眉头训了一句。李雪比宋英招小一些,大学还没毕业,趁着晚上半夜的挣点儿零花钱,就是因为岁数小了些,宋英招一直像对待个大孩子一样的态度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他自诩三观还是比较正的,所以说教这些大学生倒是有些底气。
“我没喘粗气啊!”李雪也是个小姑娘,说她,她也会狡辩几句,“你什么时候听我打电话对着话筒喘粗气过?”
“……”宋英招想了想也确实,默默在路灯变成黄色的时候撤下耳机换了另一边听,隐隐约约还是能听见呼哧带喘的似乎像是一边跑步一边跟他通着电话的声音,但这次他听得清楚,这明显不是个女孩子能发出的声音,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得,但男人和女孩儿喘粗气的声音他还是能辨得出来。
正觉得奇怪的时候,红灯亮了,他松了刹车起步跟着前车一路往前开,不再过多纠结喘不喘气的问题,“打电话什么事儿?”他问李雪。
李雪答是自己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那几天”到了,今天肚子疼的起不来床,所以想请个假。宋英招想了想,自家店附近出了两起命案还悬着呢,估计客人也不会多到应付不来,于是就答应了,让李雪在宿舍好好歇着,又嘱咐了一通让她沏些红糖水喝了。虽说宋英招这单身年头等于生平长度,但总也在各种场合听说过、看见过应付女生说肚子疼的答案,总之,不能说让她多喝热水,热水里加些红糖应该能行。
“切。”唐啼不屑一顾地瞟了宋英招一眼,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初叫陈词滥调真是对了,也没见你跟我说过那么多话。”
宋英招看了唐啼一眼,不多说什么只专心开车。
他和唐啼的店叫“陈词滥调”,注册的时候可算费了劲了,而且跟每个听说的人都要解释一遍,那段时间宋英招很是不耐烦,因为这名字是唐啼起的,因为,唐啼觉得他人来疯,见着人就聊个不停,而且总说大道理,都是陈词滥调。
宋英招想反抗来着,可他俩坐下谈的时候,他怎么着也说不过唐啼,于是也就算了。
李雪的请假流程这就算是进行完了,她已经挂断电话,可因为开着车,正行到了一处人来人往行人从不看路灯的十字路口,宋英招一时也腾不开手拿开耳机,于是他就听着耳边一个劲儿地有个人喘着气,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些雨声。
什么东西?
不能是耳机坏了——
“卧槽!”宋英招一脚踩住刹车,车速倒是不快,但也因为急刹车两个坐在前排的人向前猛地倾了一下,“不要命了——”
正走神的时候,眼前就有个女孩儿贴着他的车前脸跑了过去,吓的宋英招马上刹车,他刚要体现一下作为正常男人都该有的路怒症,可一抬头见了正好看向自己的女孩儿又把话噎了回去。
那女孩儿也并不是他认识的人,但就觉得看着眼熟,一时半会人竟想不起是谁,看她从车前跑开了,宋英招又缓缓松开刹车板往前开。
“怎么了?”唐啼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宋英招。
宋英招先是没答,但想了想又问道,“刚才那女孩儿……认识吗?”
“哪个女孩儿?”
“就刚才差点儿撞着的那个。”
唐啼想了想,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没,不认识,你认识?”
宋英招没说话,拐了个弯进了巷子,见唐啼一直看着他,从一脸疑惑慢慢转成了微嗔,便开口道,“可能是以前的客人?就是觉得眼熟。”
听他这么说,唐啼也就不再追问什么,继续又找了话题开始唠叨别的。
宋英招有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温柔可人犹如一只小奶猫儿一样的唐啼,怎么在他面前就像只蹭着指甲的傲娇小豹呢,难道是发小的特殊优待?
但他并不想有这种特别待遇。
把自己的小破车停在了老远的巷口外,宋英招和唐啼下了车步行到自家的小四合院去。一路上唐啼还在说着自己这两天正在研究的新甜品,想说服宋英招首个“试毒”,反正宋英招也是习惯了,而且唐啼做出来的东西也都还挺好吃,于是来者不拒地都点头应下了,他正心不在焉地研究着自己的手机耳机。
放音乐和看视频都掩盖不住那种若隐若现的喘息,而且左右耳朵都听过试过了,都有。
于是他拽住唐啼让他站住,道:“帮我听听!”
“Centuries?你不嫌闹心啊?”
宋英招听他这么说,扁了扁嘴道,“谁让你听歌了,你听不听得见有人喘气的声儿?”
“啊?”
看他这反映就知道没有,也懒得解释,宋英招又把耳机赛到耳朵里,可那种喘气的声音又确实停止了。
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宋英招心一大,安慰自己道,一定是耳机坏了。
“陈词滥调”的小四合院,开门是面屏风墙,看上去古色古香,是这个院子原装未翻修过的,绕到后面,左手面单出来的一间房盖了个小二层,下面是个小客厅,还修了个私人用的卫生间,楼上算是宋英招的窝,打样之后他在那小二层上算账,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睡觉了。
小院中偶尔会请来几个驻唱的歌手或没什么名气的乐队活跃活跃气氛,正对面的大屋待客,右手边仓库和厨房,是唐啼的地盘。
这件小店面积并不大,看上去老旧又有几分洋气,是宋英招和唐啼这一年多的心血。
唐啼进了院先去宋英招的小二楼换了身衣服,下楼洗净了手就冲进了厨房,怕碍事,抬手把颈后的头发拢了拢,抻起腕子上的皮筋勒上,他的头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有些长了,但出于惰性,他十分懒得去剪一剪。
宋英招提着各种食材香料像个碎催一样直接拐进了小仓库,在里面忙活了一会儿,就进厨房洗了手,搬了把椅子,椅背向前跨坐在了唐啼旁边。
唐啼正专心地忙手头上的事情,一边试着什么一边用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宋英招不敢打扰,就坐在一边摆弄手机。
耳机里那种奇怪的喘气声偶尔还会出现,他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拔掉耳机,然后开了微信点进一段对话,按住屏幕上的按钮对着话筒说道:“给我在网上买个手机耳机。”
过了一会儿,有人回了信,点开来听,对面是个粗声粗气的女孩子:“要原装的还是什么的?”
“便宜的,便宜的就行,如果一个不包邮就买俩留着慢慢用。”
“成吧,寄到你家?”
“寄店里。”
说完,这段对话就算完了。唐啼抽了空抬头看了眼宋英招,道:“老陶?”
宋英招点点头,有些所闻非所答道:“耳机坏了,让她帮我买一个。”
唐啼没吱声,又默默低头忙了起来。
陶思微是他两人的青梅竹马,唐啼家搬家前他们仨住的都挺近,长大了些也都一起上学,虽然不同班,但总是能见着,后来还一起去了少年宫,宋英招和唐啼学跆拳道变得更熟了些,陶思微当初是学画画的,虽然如今长的有些五大三粗,但也有些文艺人的情怀和气质,他们仨一直关系不错,但陶思微自己开了淘宝店之后就变成了个实打实的宅女,见面的机会倒是少了些,宋英招这个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虽然强,但仍然对网购上手不畅,于是他想买什么,就让陶思微买了寄过来。
偶尔宋英招也觉得怪,平常做什么他都不对人解释清楚,但一到唐啼这儿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只要唐啼问,他就得回答,而且必须诚实,兴许,是唐啼磨爪子的猫科动物形象,已经在这二十年间渗入他的骨髓,让他的筋骨都害怕被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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