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戒

　　珂炽领着江风朝一间堂室走去。只见偌大的屋子里跪坐着七个孩子，珂炽随即整理衣衫，摆出一副和善且不失威严的样子。他示意江风坐下。
　　“乌有掌师今日有事，不能来，我来代他讲经。”珂炽吐字舒缓。看着珂炽不怒自威的样子，江风有点想笑。知道乌有先生不能来时，众人有点失望。“太院所传经法，高深至极。所以一直有邪魔外道窥视，所以要学此法，先立血契。”说着珂炽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纸片，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江风左顾右盼，他以为血契是喊喊什么口号，看其他人镇定自若的神色，显然他们知道接下来干什么。“善疆。”首座的一个男孩，恭敬地上前，拔出佩在腰间的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道。江风看着都觉得心中一麻，可那男孩神色没什么变化。男孩把血滴在那张纸上，退下。“木织，青柝。”两个女孩离座上前，摘下插在头上的步摇簪子，向手指上一扎，一滴。青柝的小脸疼得皱起来。青柝其实很怕痛，立血契的时候还要自己扎自己，这让她心里着实难熬。
　　最后到了江风，江风现在是看明白了，但他却站在珂炽前一动不动。大家看到江风这个样子，以为是哪个权臣的儿子在摆架子。就当大家腹议江风时，珂炽也忍不住地对着江风挤眉弄眼，小声说道，“你别给我搞事的啊。你来的第一天，可是我带你去醉香楼吃饭的啊，七十两银纹可都进你肚子里啦。”珂炽有些急了，本来领弟子立血契的事一般是掌师亲自来的，即使掌师有事不能来，也该是院里有名望的太师来做。乌有能让珂炽来做，自然存了一份栽培和考验的意味。珂炽当然要好好表现。江风尴尬地摊摊手，不是他想搞事，而是事先不知道血契是这么一个搞法。本想咬破手指，但想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庄重，山贼结拜才咬手指呢！
　　珂炽一愣，恍然大悟，讪讪一笑。凌空一点，江风的右手食指上便流出血来。这下所以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甚至那个叫木织的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弄得江风有些不好意思。八滴血液圆滚滚地停留在纸上，只见珂炽恭敬地伏跪在那张纸前，“弟子珂炽，今领一位师叔，七位师弟入我太院，赤诚之心，永抗魔族。不传外法，天地可鉴。”语毕，八滴血液融入之中化为一个个名字。不过江风与乌有同列，其他七人与珂炽同列。
　　众人一阵惊愕，竟还有位师叔？其他七位都是皇族或大族子弟互相都知根知底，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江风。江风尴尬，都是差不多岁数，腆着脸喊人师侄总归别扭，他只好嘿嘿一笑。旁边的木织用手肘捅了捅江风，“哎，你是师叔？”江风点点头。木织得到确定的回答，转身又坐好，神色恢复如常。倒是江风心里不淡定了，多漂亮的姑娘。水灵的眼睛刚才还闪着好奇的光芒，粉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映着赛雪的肌肤，让情窦初开的江风心神一荡。就在江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默念仁义君子的时候，珂炽开始正式讲课。
　　“本院所授的经法叫七极丹心录。由第一代掌师和九位帝尊所创，本来叫七极决，修至高深处，有毁山蹈海，神鬼不测之威能。但又因为极其玄奥高深，所悟之人寥寥。经历代掌师几番修改，使其精简，改名叫七极丹心录。这才让更多的人踏上修行路。”珂炽初为人师，见众人听得入迷，不由兴致一起，“但凡资质尚佳，有灵真品质的人皆可一窥丹心境。”虽然说丹心境是修行境界的第二重，但在民间便能开宗做祖。能入丹心境的十万个人中也不一定能有一个，七成的修行者都止步聚灵境。在太院，八成的弟子都是丹心二转或三转。修为达到化子境，就可做太师，那是帝皇子都要礼遇的人物。而太师也就二十几个。至于掌师乌有，则是可以跟帝皇子平起平坐的。
　　“经书我都让人送到你们的房间了。丹心境一转以下大致修行的方向，我也讲得差不多了。如果以后修行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乌有掌师，乌有先生每月月初都会来这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往后就是看个人资质了，师父指点一二，也只是个人经验之谈，让弟子少走一些弯路，不过这些弯路都是数十年，数百年来计算的。珂炽起身示意结束，拉着江风出了门。
　　江风一阵埋怨珂炽没有告诉自己血契的流程，出了洋相。不过这个可真不怪珂炽，所以修行者都知道血契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帝都，一些修行事情就像饭前要洗手一样稀松平常，路人皆知。不过，川陇先生只在临行前讲了些大事免得江风显得无知，又怎么想得到在他看来如同穿衣吃饭潜移默化的事情需要讲解。
　　“这个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不知道啊。”珂炽理直气壮。江风倒也没有真的生气。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邻桌的姑娘，但不好意思直接提，就拐着弯问，“这些同窗都怎么称呼，我一个都不认识，你给我讲讲呗。”话音刚落，珂炽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江风的眼睛，看得江风有些心虚。“你这一说，还真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个说起来，话可就多了。这到饭点了，边吃边说。”
　　两人又到了醉香楼，因为春祭时卖香囊，让珂炽大赚一笔，起码两个月都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了。珂炽拿起筷子，点点眼前的糖醋鱼说，“善疆，就是那个拿匕首割手的，他爸爸善谷可是个传奇人物。他们善家原来就是陈国一个小宗族，书香门第。后来因为得罪权贵，弄得家破人亡，活着的都四散而去，隐姓埋名。而这个善谷逃到了魏国，做了守关的小卒。后来起了一次魔兽潮，他竟一人斩杀敌方丹心境十八名，化子境两名，在兽潮里杀他个七进七出。把所以人都看呆了。”
　　江风默默地抹去溅在脸上的汤汁，看着珂炽拿着筷子手舞足蹈地比划，腹议着，“我也被你看呆。”，“后来这件事惊动了在边关的魏国皇族，封他为一骑将军。接着数十年，善谷又建功无数，封为魏国的武功大将军。这职位在武将里可是最顶尖了。”珂炽啧啧有声，“你别看他只是化子境八转，但跟显圣境都能斗上半炷香的时间。善疆本人可是灵元一转品质的天才。据说从来没正式修炼过，但已经有聚灵境九转实力了，加上他爸手把手教得功夫，估计以后也是一尊不能惹的杀神。”江风扒拉了一口饭，心中有所震动。
　　“还有那个矮矮的，头大大的小姑娘。你别看她有些傻萌傻萌的，她可是当今青国帝皇子的女儿，她家祖传的瞳术，可以勘破虚幻亦可致幻。还有做你边上的那个木织，是魏国的公主。魏国与荒域接壤，野兽遍地，民风极其彪悍，魏国皇族不仅马上功夫了得，而且他们的驭兽术堪称一绝，据说魏国帝尊曾经收服三只神兽，靠着三只神兽就居于前列。那个角落里的男孩，叫海东青的，是乐国帝皇子的外甥，天赋极其变态，九转灵元，比老师还高上一转。公认的未来显圣高手，现在乐国皇室准备倾尽所以力量培养他，说不定还会一窥化圣境。”江风知道倾慕的姑娘的名字，有些失神，饭在嘴里都忘记嚼。
　　珂炽还以为江风听完同窗的身份和天赋，有些自卑。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江风碗里，赶忙说道，“你也别怂，你的资质算可以了，努力一把，可能遇上什么奇遇啊，说不定就丹心七八转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珂炽越说越没有底气。
　　入夜，江风在床上打坐，练着七极丹心录。心平气和，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以为坐忘。渐渐地，一股蓝色气体如云如雾地从江风的丹田处溢出，越来越多。就像海浪一般冲刷着江风的身体，江风就如同屹立在海中的灯塔，莹莹可见其骨。江风的左右手里慢慢升起两轮光球，一轮似火般灼热，一轮似冰般寒冷。围绕着江风的异象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的灵气，异象从虚影开始慢慢凝实。江风闭着眼，只觉得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撕开，又重新缝上。江风疼得脸上直抽搐，异象开始减退，又缩回江风体内。当最后一股灵气进入体内时，江风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大汗淋漓。感知一□□内，竟然从聚灵境六转跌至聚灵境一转。他有些懊丧。
　　江风冲完澡，拖着疲乏的身子躺在床上想起珂炽说的，有些人资质不足，修行时会境界倒退。“大概是我资质不行吧。”江风喃喃道。不过，他也没有放心里去，因为能到太院来，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就是以后只有聚灵境七八转修为，他也能够锦衣还乡。江风不知道，在如墨的黑夜中，一个人影一直驻立在江风的庭院内，望着江风的房门若有所思。一阵微风拂过，那人影慢慢地又融入夜色中，消散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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