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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丧尸世界
金硕珍把病历资料都收拾好,穿过走廊去更衣室换衣服。一条破洞牛仔裤和淡粉色衬衫,帽子压平了碎刘海。路过挂号处旁的休息室,刚巧撞到几个护士在讲着什么,金硕珍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
“诶诶,别说了,他来了!”
金硕珍假装不知道她们在谈论自己,对着护士礼貌一笑往外走,大门感应到行人缓缓拉开,把工作和生活截成两段。护士们在背后唏嘘,言语中一片可惜和不平。金硕珍就是这家医院副院长的反骨,起码副院长是这么想。有些同事们都清楚的端倪绝对不能告诉他。
住院部这间病房小是小,可是床位靠窗。木棉月白的大花朵伸到窗前来,被阳光淡淡地晒着,空气里浮动着一些消毒水的味道。如此盛情的纯天然lomo滤镜下,谁能想到这一派光天化日还真能有鬼?
楼下喷泉池旁就攒着一团黑影,楼顶有还有俩。它们即使移动也非常缓慢,就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搬到普通病房后金泰亨也再没出现过,肩头那个伤口结了一条细细的痂,和肚皮上那条上下呼应。男生有伤疤也不碍事,何况郑号锡跳舞经常磕伤,只是金泰亨似乎成为了郑号锡梦里的常客,他在自己对面笑着说:“你好香啊!”突然眼睛一片血红,扑上来撕咬郑号锡的喉咙。
这两周郑号锡难熬至极,醒着会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睡着了也要被金泰亨的形象折磨,郑号锡不敢让父母担心,只能跟马越诉苦。“我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了,马越,怎么办啊我?”
“奇怪的东西?金泰亨?”
“唉不是,金泰亨不是东西。”
“……”
“算了也许是我身体还没康复吧,我等老爸老妈回去了再去精神科做个检查。你别跟他们多嘴就行。”
别往深处想,郑号锡对自己说。这些阿飘看起来茫茫然然的,外形也很模糊,半透明带点灰灰黑黑的颜色,就跟水母一样。模样并不恐怖,看久了甚至有一些萌?也不攻击人,只要不去想他们已经死了,郑号锡勉强心里还能接受。
“今天怎么样?还是没休息好吗?你看你眼睛下面跟涂了墨水一样。”郑号锡妈妈推门进来,把保温桶放下就上来捏儿子的脸,郑号锡爸爸默默地挑了一个苹果去洗,郑号锡捂着母亲的手撒娇说没事。
号锡妈妈给儿子顺着头发,“你以后可千万别跟那个田笙有什么瓜葛了,她家还有两个孩子……”
“就她一个女生,他们家其他人都是男的,没她受宠。”郑号锡一边喝汤一边跟母亲聊。田笙还有个龙凤胎哥哥,两个人长得像,都是好胚子。只是她哥哥田方出奇地黏他,完全自来熟,虽然见面的次数还不如田笙多。郑母一边给郑号锡拌饭一边不平:“我可不管,我们家就你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你以后别再逞英雄吓我!”
“号锡,”郑父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明天就出院了,我和你妈妈在这里再陪你一周。”
“别别别!你们有自己的事要忙啊,我好了就滚回N大上课了,别让你们这么麻烦!”
哄走了爸妈,郑号锡的手机响起来,田方的大头照在屏幕上闪啊闪的,郑号锡去摸手机,一不小心直接划开,两个人隔着屏幕面对面。
“有什么好视频?你脸怎么青了?”
“小锡啊,我家麦克昨天差点遇险了,有只贱猫跟它打架,我不能放着麦克被欺负啊,我就帮麦克跟它打架,然后来了个臭小子……”
“行,没重点我就挂了。”
“锡锡我明天不能来接你出院了!”
“田少爷,在下咬牙切齿地再次强调,请叫我郑同学。唔……你后面哪个?黑猫警长?”
田方回头就看见那莫名其妙被父亲尊为客的未成年顶着一坨黑猫,倚天井一棵老柳,脑袋凑过去好奇地看着田方手机屏幕上的郑号锡。
郑号锡没穿上衣,在看到屏幕下方郑号锡白花花的肚皮上的疤痕时,未成年瞳孔隐秘地收缩了一下,视线不小心就跟郑号锡对上了。田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田柾国,“啧”了一声,示意郑号锡别理他。
“报丧鸟儿”,他说。
“行,挂了挂了。”
另一边,田柾国指着暗下去的屏幕,眨巴了大眼睛满脸好奇:“这是什么?还能千里视物?”
“你没病吧?手机都不知道?”田方摇着手机往田柾国脸上贴,被他头上的薯子一猫爪子拍开。
“那里面的人又是谁?”。田柾国难得穷追不舍。
“与你无关。”田方哼了一声,挥着拳头作势要打他。田柾国满脸无辜,和薯子一起睁大了眼睛,歪着头盯他身后。
“啊疼疼疼疼!”后脑勺被重重打了一巴掌,“谁!老子削了……呃,爸……”
穿着居家服的田海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着田柾国微微点头。后堂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田方看了看田柾国,又看了看父亲。有些畏缩地向田海清恭敬地鞠了个半躬,低头退去了屋里。
“信物是真的。”
“我不撒谎。”
“不,你说谎了。”田海清双手背在身后,抬着下巴,“不过,今天起,就当我父亲已过世。”
老柳树上死去的干枝条不断落下来。少年把这些细小的枝条折碎了,抛在树根部的那个大窟窿里。树皮乌黑,裂开了无数的纹路,看上去就像鳞片一样。
江南的风里,枝桠发出了一种苍老的、微弱的声音。
他抠下一块树皮来,听见田海清沉稳而收敛的声音。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我还要找人。”
“人我田家帮你找,须阴旗和方术我也给你,你不熟悉外面的世界,在你找到人之前我田家供你歇脚,不过,你得保护好我女儿。”
“你们听见有话说,要爱你们的邻居,恨你们的仇敌,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因为那逼近你们的祷告……”
把《马太福音》合上收好,金硕珍想起父亲走后的第一个冬天,母亲刚出车祸,堪堪保住性命。他赤着脚站在雪地里,教堂的赞美诗迎风而上,卷进云里。世界上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有信仰终归是种解脱。就像医学使母亲站起来,而基督使母亲由内而外地痊愈。
他的妈妈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他的父亲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医学中,为此他们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的争吵。金硕珍不信鬼神,却尊重信仰。做一个医生可以保护别人的身体,而即使不是一位教徒,他同样可以保护别人的灵魂。
所以他能理解父亲的离家,他知道梦想更是父亲的信仰,父亲一直研究细胞方面的问题,是长远而难以突破的,不同于自己着眼当下,直接与死神夺人。
难得的休息,金硕珍买了几条黄花鱼,禁渔期刚过,现在可以尝尝鲜了。他提着绿色环保袋背着包抄近路回家,小巷街道处无人,过个拐弯的时机,一个身影就跟炮弹一样砸在他身上。
那人的眼睛传达着危险的讯号,一身病号服在胸口划了个“朴”字。两个人同时倒地,撞人的那个家伙立刻就弹起来,挥着拳头跨坐在金硕珍身上。他还是个少年,没有金硕珍高,眼睛里满是怨毒和恐惧。
“你也要害我!你也想我死是不是!啊?我打死你!”
金硕珍毫无防备地被一拳揍在颧骨,脸上火辣辣地疼,来不及运转脑袋思考只能用手臂护着头。疼痛不过片刻身上一轻,黑发的少年被两个大汉架起来,双腿还在空中蹬着。金硕珍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刘海被机油糊住拨在两边,脏兮兮的脸上眼泪刷出了两条道子。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他有妄想症,刚从医院里逃出来。您没事吧?”少年被捂住嘴巴,金硕珍看到他身上的病服时就大概知道了,这时只是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摇摇头。那两大汉松了口气,带着单薄的少年往回走。金硕珍碰了一下颧骨,上面还有黏黏的机油。
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郑号锡重新听到了那个不悲不喜的声音。
“这里。”
很深很深的夜,五感都消失了,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睡得不省人事,可就是睁不开眼。
一种不能形容的感觉从郑号锡身体里苏醒过来,他相继恢复了各种感官刺激。
然后,然后,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了顶自己的脑袋。一股沙土味儿,脏死了!
“醒了的就起来,不然我会直接踩到他脸上。”
这个声音!
郑号锡猛然坐起,拢了拢外套。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四个人,衣着不在一个季节。他们几个躺在一间教室的后面,四周书写着日语,讲台上的老师和前面的同学似乎看不到他们,可是那些日语郑号锡竟然全听得懂。
“又做梦了?”郑号锡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生疼,那几个躺着的也陆续醒了,迷迷糊糊互相瞪着眼。郑号锡四周环视,果然发现了他。
“金泰亨!”
“都醒了,那就听我说。”金泰亨把裤脚扎好,从腰侧摸出一把镀银的□□,朝上面呵了一口气慢慢擦拭。“有什么问题看你们自己那块表,它会发布任务。也许你们刚刚只是在现实世界睡觉,打电脑,上班,喝水或者拉屎,但是欢迎来到主神空间。我们都是轮回者,被扔进一个个场景里轮回求生,不要问为什么,我也是受害者而且一无所知。”
郑号锡刚想发问,旁边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就小声嘀咕了句“用假枪装逼”,下一秒就被金泰亨拦胃一个扫腿砸在墙上。郑号锡压根没看清金泰亨是怎么出腿的,现在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把军靴踏在捂着肚子干呕的男人肩膀上,一寸一寸往下踩,嚎叫和骨裂声迸发出来,金泰亨的眼神是对着他的,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
“我他妈就说一遍,这里是真实的游戏世界,只要你心存逃离现实世界的想法就有可能被拉进来。你们都只是刚好中彩票了而已。你们可以骂主神,但是不能骂我!”他看中年男人已经疼晕过去,嗅了嗅空中漂浮的血腥味,转过来对着郑号锡舔了一下嘴角。
他没有你香。
郑号锡紧张得太阳穴都在疼。他不敢看金泰亨微红的双眼,只好顺着金泰亨说的话抬起手腕,上面果然有一块纯黑无花纹运动表。表盘上列着许多郑号锡看不懂的数值,还有一句话:“本次场景《学园默示录》,主线任务:存活十天。”他抬头看金泰亨,很明显四周的人都被那个血肉模糊的肩膀吓呆了,但是郑号锡却打内心相信了他。
这个地方有鬼。
“完成任务会有奖励点,就像我现在给你们这些新人解释这他妈的狗屁东西就有100奖励点。好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别被咬到。这次的场景比较简单,都是物理攻击,但是如果不认真,是真的会死掉哦!”
真的会死吗?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任务开始。”一个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袋里响起来。
“啊!!!不要!救命!”
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了声嘶力竭的求救声,伴随着一些撕咬的低吼和水声,广播沉寂下来。
金泰亨迅速推门往外跑,脸上的严肃神情被郑号锡收于眼底。只是一犹豫,郑号锡便手脚并用地跟出来,可金泰亨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
危险的感觉像一颗炸开的烟花嗞啦啦在郑号锡脑袋里乱飞,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他听见楼下已经有一些吵闹了,探头一看,哭喊声迅速蔓延上来。一大片水母般的灵魂充斥了楼下的空间,呆愣的,模糊的,被惊叫的飞跑的男女高中生们一次次穿过。
死人了?死了这么多人?
郑号锡迅速跑动,然而没有梦中踩在棉花上的感受,每一丝气流和肌肉的拉伸都清清楚楚扎扎实实。是真的啊!
“别下去!”郑号锡大喊着,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慌乱地冲了出来,没有人听他的话,所有人都顺着逃生通道在往楼下跑,这里是五楼。郑号锡逆着人流贴在墙上,不能下去,下面才是暴力事故的源头。该去哪儿?是恐怖分子吗?枪击?没有枪声啊!
他向前挪动着,闪身躲进一间杂物间。
落锁,顶门。本能地做完这一切,心跳已经慌乱地不受控制,不消片刻大片的悲嚎撞击在木板门和他的耳膜上,甚至有人在不停地拍打着这扇门。
像是野兽咀嚼的咯吱,倒地,哭喊,□□甩在墙壁的踢打,声嘶力竭。
门外的拍打停下了,郑号锡呆滞地缩在角落听到一声低哑的嘶吼,缝隙里淌进来一大摊还热着的鲜血。
“轮回小队7组死亡一人。”
“轮回小队7组死亡两人。”
“轮回小队7组死亡三人。”
……
手表接连的提示,他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后退,撞在了镶窗的墙上。“逃不了,下次见吧”、“别被咬到”、“真的会死”、“存活十天”。他望向狭小的储物间唯一的这扇小窗,终于明白了金泰亨的意思。
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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