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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过数步的距离,已是此生无法跨过1
六月的最后一天,是每年都会让我心情不能说烦躁、不能说郁闷,只能说有些不平静的日子。
邵家的大宅里、别墅前草地上,都焕然一新,布置上了喜庆的颜色,夜空下,霓虹闷骚地与繁星争着辉。
各路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名媛端着酒杯,有模有样地交谈着,我每次见到这些,恍然就明白了上学时无法理解的“觥筹交错”四字的含义。
我当然是没有机会参与其中,外人眼中的邵家大小姐,那是在国外某个我说不名字的国家逍遥的人,而不是在城市的角落着干着一份在外人眼中不体面仅能挣微薄工资的我。
我对于自己来这个不招见的地方了也觉得多余,而我却认为自己是不得不来,因为我答应了奶奶在邵先生每年生日的时候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尽管每年都挨着邵夫人的白眼被安排在小厨房不得出去而且我做的这碗长寿面都不见得能进入邵先生的肚子,而我却矢志不渝地干着这样一件事,或许是我心底里还是想趁着这么一个机会见上邵先生一面,或许我在心底也在期待着邵先生能够正眼看看我,又或许我只想碍一碍这看似完美的一家子人的眼睛、安抚我那想愤恨却又觉得没有理由去愤恨的心,连怀我十月的金女士都离我而去,我又有什么理解要求别人对我不弃?
我挺喜欢做饭菜的,但现在的我做不好了。呆在小厨房里,准备好食材后我就觉得饿了,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不出味道算是怎样,于是我就安慰自己,面好不好吃,许多时候与这吃面人和做面人之间的关系有关联,于是乎这面好不好吃就不重要的。
填饱了肚子,我就拿起了手机看写那本深坑小说的坑爹作者有没有更新,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三个月没啥动静,又让我有些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我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蹲在坑里。
我想我是个无比执着的人。
“呯”的一声忽然响起,我抬起头来就看见小厨房的玻璃门上撞了一人,一个男人眼神迷离,估计是喝得七晕八素没看见玻璃,那人一手扶着玻璃一手按着额头,手摸到了门边,这才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大声问:“有什么热……热乎的吃的没?”
外面一大堆山珍海味还有星级酒店的大厨伺候着,这人却偏偏跑到这儿来要吃的,铁定是酒喝太多了,我如是想,鉴于这人是宴会的客人,我心想直接赶出去太不符合主人家的待客之道,于是说道:“先生,外面有。”
说完后,我才发觉我算是哪门子的主人家?不过是一年来个几回的,的什么呢?亲戚、熟人?我想了许多词,都无法完美说明我与这个地方的联系,就在我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坐了下来,嚷嚷道:“不是……有……有面条吗?给上……一碗。”
我看了一下桌上我备下的食材,通常我会备得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我每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不时之需,不过今年这人是不是我的不时之需呢?权当作是吧,做碗面就做碗面,不过片刻的功夫罢了,还可以叫人点评一下自个儿的手艺。
因为配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所以一碗面下得极快,金黄的荷包蛋与翠绿的青菜搭配在一起,这碗面的卖相应该有一百分,我小心翼翼地给这位“客人”端上这碗面,紧张地等着这人的评价,而这人像个饿死鬼一样的呼噜呼噜吃完整碗面顺带连汤也不剩,我想我没有个一百分也该有个八十分,岂料这人放人筷子后却皱着眉头道:“真不好吃。”
理论上,我是一个极具战斗力、巧舌如簧、敢于与人争辩的人,但实际上,我总是个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于是乎,尽管我觉得这人太过于挑剔,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得太过不满,只是嘀咕了一句:“不好吃还吃得连渣也不剩。”
我以为那人酒喝得半醉,估计是听不见了。
不过事实上,他应该是听见了,而且吃了碗热面估计也清醒了几分,他站起身上,说话也清晰了,“我吃完是尊重你这个厨师,但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了碗筷,邵夫人若知道我用了她的碗筷却不收拾得干净,铁定没好脸色。
“你生气了?”那人站在那儿,却是不走。
“没有。”我答道。
“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吃啦,就是太咸了。作为一个厨师,咸淡都掌握不好肯定是不行的,我这么说也是勉励你呐。”
“那谢谢你。”我本来正对着水糟洗碗,听到了这样的话,立马回过身去重重道了这四个字,我这样的反应不知道是因为这人强词夺理还是因为他再次提及了“厨师”这两个字。
原来在外人眼里,我竟是个厨师。其实不是原来,我早就知道了,可是自己知道却比不得从别人嘴里听到能伤人深刻。
我当年同顾祯说来找爸爸。
顾祯那年就说:“原来你爸爸是这家的下人啊?”我怯懦得不敢反驳,然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反驳。
我假装着无所谓,其实我也总是在想,假如我是邵家的大小姐,那么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只是,我的人生里,没有人在意这样的假如,于是我也倔强地认为我不需要这样的假如。
我说出那四个字或许显得比刚刚反常,那人有些怔愣,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玉铭,原来你在这儿吧?”
邵思涵穿着一身粉身的蕾丝裙,美丽而又纯洁,平素像个骄傲公主的她此刻一脸柔和。
这个叫“玉铭”的男人像是见了救星一般,乐呵呵地跑着邵思涵那边去了。
我不想听邵思涵与这人的谈话,只不过他们说的前两句还是被我听得个清清楚楚,邵思涵问:“沈先生今天还会来吗?”
那玉铭答:“我已将请柬送过去了,只是沈先生没透露来或不来的意思。”
人走后,小厨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不过没多久,邵思涵却回来了,这回她的脸上可没好脸色,指着我的鼻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每年都来我爸爸的生日宴,不就是想钓个有钱人吗?别异想天开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她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我大大地觉得奇妙,邵思涵看上去长得挺机灵的一小女子,脑袋里怎么这么没深见,我是有多无聊才会跑来这小厨房里钓有钱男人,而那些有钱男人是多饥渴才会跑到厨房来猎艳。
我反复回想着她话中“我爸爸”三字,感觉比所有肮脏的词语都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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