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半山江陵

　　杨县丞没想出什么朝姓的权贵，不由得失了那份尊敬。
　　倒是采陵城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朝少爷怎么来了此地？”采陵城主细细盯着朝子余手上的扳指，说着熟人间才会有的对话，“不知朝尚书近来可好？”
　　杨县丞想着，有朝姓的尚书吗？
　　好像……是兵部尚书！
　　这是兵部尚书的公子？采陵城主居然认得他。幸好自己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否则他一个怪罪下来，自己官位不保。
　　朝子余懒懒的，没有理人的打算。
　　看样子他是认出自己来了，没想到会那么配合。
　　“余知道你们为难，毕竟那是那位下来的懿旨。但，强抢民女这事情总归不大对，让她先想清楚再来吧，索性，还没到期限。”朝子余说着，一副凡事商量商量再说的语气。
　　采陵城主看了顾采衣一眼，点头，算是听取他的建议。
　　这时，朝子余将采陵城主一直盯着的那枚扳指取下，拍了拍手。
　　一晃眼的功夫，那些护院还有城主，县丞全部不见了，仿佛那些人没有出来过一样。
　　“自称‘余’？”顾画可疑地问着朝子余，“还有，那些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顾采衣不太明白为什么顾画会关注自称这个问题。
　　朝子余回答地很自然也很无辜：“我叫朝子余，自称‘余’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至于另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朝子余语气郑重地说着：“顾夫人，我想跟采衣单独说几句话。”
　　顾画有些警惕地盯着朝子余，不太信任他了。
　　“我不会吃了她的。”朝子余看着她防备的样子，说了一句，让气氛不要那么尴尬。
　　这下顾画才勉强答应，主动站在一边。
　　朝子余则是沿着山路往上走，顾采衣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采衣，你要入宫吗？”朝子余难得认真的跟她说话。
　　顾采衣其实一点想法都没有，千头万绪理不出一个结果：“我也不知道。”
　　只是……她能选择吗？
　　“如果你不愿意入宫，我可以帮你解决掉问题。”朝子余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入宫的确能得到荣华富贵。哪怕一个小宫女的吃穿用度都是比你们现在好上许多的。”
　　这些顾采衣还是明白的。
　　早就听别人说怎么向往皇宫，那里怎么富丽堂皇。
　　只听她出声：“可是……入宫了我就出不来了，娘怎么办，她不能没人照顾啊……而且听说入宫了就要老死宫中，那多凄凉啊……”
　　“你可以先进宫玩玩，想出来的时候我会带你出来的，不会让你老死宫中的。”朝子余摸了摸顾采衣的头。
　　有一点沮丧的是，顾采衣完全没有想过，她入宫就见不到自己了的问题。
　　“朝子余，让我先一个人静静吧……”顾采衣说着。
　　朝子余点点头，拉住她的手，打了个响指。
　　他们一下子就到了朝子余的精致小屋里，而推开门，顾画就站在外面。
　　见到两人突然出现在小屋里，顾画不是没有疑问的，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见到了不少次。她想进去跟顾采衣说话，却被朝子余拦住。
　　“她想一个人待着。”朝子余说着，“我也有事想和夫人谈谈。”
　　顾画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说吧。”
　　“夫人是不希望采衣去临州的，可对？”朝子余笑容和煦，显得平易近人。可顾画知道，这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别说我，你也不希望的，不是吗？”
　　的确是不太希望她离开自己。
　　“可我会尊重她的决定。”朝子余话语间带着宠溺，“采衣很孝顺，为了夫人，她十有八九会选择入宫。”
　　如果猜的不错，县丞估计会让人绑了顾画用来威胁顾采衣吧。
　　采陵虽大，但拿得出手的美人却不多，也就能凑出七个人，他们肯定要让顾采衣同意，不然交不出人就是他们的失职，被责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可是吃人的皇宫！采衣入世未深，怎么……”顾画显得有些激动。
　　朝子余静静地看着他：“夫人难道不相信采衣吗？”
　　至少他是相信的，相信顾采衣能在宫内活得好好的。就算她不行，他也可以帮她。
　　无论顾采衣选择哪条路，他都尊重她。
　　“可我……我怎么办……我不能离开采衣啊……”顾画开始落泪。
　　果然不出朝子余所料，杨县丞马上又带了人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朝公子，冒犯了，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都说了不得已就是最好的借口。
　　说着就让人押住顾画。
　　“顾采衣，若要你娘安好无事，就准备下后日去临州。”
　　这时，小屋的门打开了，顾采衣看着眼前的情形，跑了出来：“娘！你们都不要碰我娘！”
　　原本她想了很多，又想到今天受到的待遇，最终已经决定入宫。
　　留在这里作甚？被人如此不待见，还被指着鼻子骂。日后她定高傲归来，把一切不屑全部还到他们身上。
　　入宫了也能时不时捎点东西出来，让顾画能好过些。
　　自己和顾画这几年来只能拜托人看管庄稼，又要许给人好处，真正能赚到的银子寥寥无几，过的特别拮据，那些糕点都是她千攒万攒才能弄到一方。
　　她怎么能容忍顾画过这样的日子呢……
　　现在……还真是将最后一丝犹豫抹杀掉。真是过分，居然拿自己的娘威胁自己。
　　顾采衣说着，声音带着颤抖：“放开我娘，我还要娘帮我收拾包袱呢。”
　　杨县丞见顾采衣妥协，显得很满意。
　　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对不起，娘，女儿没用。”顾采衣跪在顾画的面前，低着头，“女儿保护不了娘，所以只能离开娘。”
　　顾画听到顾采衣答应了，有些怔怔的。听到顾采衣道歉，突然用力抱住顾采衣：“不，是娘没用……娘不能给采衣一个完整的家，还让采衣被人骂‘野孩子’，都是娘的错！”
　　如今她还要进宫……为什么上天要对她那么残忍？她明明只有采衣了。
　　朝子余悄悄退下，不太想看着眼前感人的一幕。
　　“想到月帘夫人了？”他身后站着一位身着青蓝色衣衫的女子，看到朝子余的表情，毫不客气又一针见血地问道。
　　朝子余突然显得有些狼狈：“露啊……”
　　海露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怎么觉得自家少爷很不怀好意？
　　“属下只是想来说，已经为芸儿布置好一切，就等着半年后让她入宫了。”海露说完，轻巧地离开。
　　朝子余不自觉地点点头。
　　只是，露，你说话这么直接可不好……余可不会承认自己羡慕采衣有顾画这样的母亲。
　　“对了，咱们未来少夫人入宫后，需不需要属下派人把糕点送到顾夫人这？”海露突然又冒出来，“少爷觉得海邀楼制作糕点的时间需不需要改？”
　　朝子余嘴角抽搐。
　　他怎么忘了海露一般不会一次性说完话，经常离开又回来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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