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触碰爱的禁忌

　　1
　　
　　颜䶮第一次向我求婚那年，我十八岁；他，六年零八个月。
　　
　　那是学校组织的一次远足，在那次一如往常的步行节上，颜䶮小心地攥着我右手的拇指。他然后跟我求婚。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痴呆地望着我，眼睛圆溜骨碌，小脸通红。他然后说姐姐，你嫁给我好不好。他的目光合上我的眼睛又迅速把头低下去，右手垂至腰际有些微的颤抖。我好奇地盯住他，嘴角掀起一抹不灭的笑意。我说什么。我不确定他的话。他抬起眼拉住我的衣角，目光里绽放出一种攫人心魄的光。我说我想要娶姐姐当老婆。他看着我，清亮的声音在整个林子里回响。像风，呼呼地吹着。夏夜的虫鸣终于再没能掩盖住他的声音，它似一泓蜿蜒流淌的水在月光照射之下泊泊流淌。远处的枝桠上腾起一对灰色的鸟儿，它们或欣喜或惆怅地彼此追逐着，明锐的叫嚣划破空气划破整个林子的寂静从苍幽的古树深处响起来，一瞬又没于黑暗。
　　他看着我，说，我想娶姐姐当老婆。他的脸上是撒娇时惯有的表情，声音低迷忸怩。
　　我着实是有些吃惊的，但看到他眼底的那抹笑意，我就一瞬什么都明白了。我于是抿着嘴巴故作惋惜揶揄他，我说颜䶮小同学，我想你还不知道我择偶的标准，做我的男人，他首先得有一百万。我看到颜䶮嘟起嘴巴的可爱模样时别过头吃吃地笑了,咬了一下嘴唇又故作凝重转过脸。我说颜䶮，姐姐真的不想再过苦日子，你要娶我，就得先赚一百万。
　　他依旧抓着我的衣襟，白皙的脸颊上有月光的绚丽，眉头凝结纠缠，像个老成的孩子。
　　那么我如果有一百万是不是就可以娶姐姐当老婆。
　　我会考虑的。
　　他的脸颊、眼睛开始放射一种明亮的光。我承认我是喜欢他快乐的。因为，那是我所没有的光芒。
　　
　　月色穿越一迈一迈疼痛的步履，照亮我来时的路，提醒着，爱的皈依。
　　
　　2
　　
　　我的父亲是个高大的北方男子。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可是他怕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嫁过来作续弦的。我记得那天正好是我生母两周年的忌辰，傍晚的时候父亲带回来我的阿姨，他然后叫我，离离。用他一贯的温馨甜蜜，将我拥入怀中，然后拿胡子刺我的嘴唇。他指着那个容貌佚丽的年轻女子，看我，叫妈妈。我躲在他的怀里，干巴地望着她。天空黑下来的时候，我攥在手里的炮仗绝望地摔到地上。我的爸爸，那个我妈妈曾经深刻爱着的男子，那么快，就将她忘记。
　　那天之后家里的境况就开始出现改变，像所有肥皂剧里的泡沫情节，我的阿姨成了凶悍的后母。而我的父亲，在他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敢对我表现出太多的关心。于是我九岁之前所以关于他的温馨细节，都成了梦幻与回忆。对我的后母，我没有过多的记忆，想像中她的脸似乎从来都没有放晴过，我总是避免与她接触。甚至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瞒着父母搬离了那个家。后来我给父亲打电话，他第一次在电话里流了泪。他说离离，要真这样，那么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他在电话那头哭的很难过。我挂掉电话，然后彼此就真的再没有纠缠。
　　我想，他和他的妻子，也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
　　
　　惟一不同的是，我的后母，她无法生育。于是我总是想，寒冷的夜里，他会不会偶尔想念我。
　　而后来我才发现，我后母的脸，与我的生母竟是那样相似。她们一张温暖柔和，一张高雅凄艳，可是荣华淡尽之后，都是那般美好。于是我常常在问自己，我的父亲，是不是一直在麻醉在选择替代？
　　而替代，是不是想念的另一种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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