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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此,我每隔七天去见‘大叔’一次,他在我脸上涂那些奇怪的面糊。
在第五次去的时候,他终于答应教我“戏法”,让我不用叫他‘大叔’,而改叫他为“师父”,我很纳闷汉人的名字怎么不停地改来改去。
师父在王宫北部的没藏山上搭建了一个石屋,要我每隔七天在辰时去上山找他,叫他‘师父’前,他摆了一个神案,让我跪在蒲包上答应他三件事:
第一,他做我师父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父皇和母后。
第二、每隔七天的辰时才去见他,别的时候不准踏入没藏山的石屋。
说到第三个条件时,他黑黄的面孔严肃得象块铁板,令我以契丹神明青牛神的名义起誓:“赛里朵日后决不伤人、杀人,尤其不能杀汉人”。
我觉得这条有些问题,反问他:“如果有人要杀我,如果有汉人要杀我,那我是不是就给他杀呢?”
师父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震惊,半晌才缓缓地说:“你可以在危急关头保护自己,但尽量不要杀人,赛里朵,你记住师父今天的话,如果你日后滥杀无辜,我会废去你的武功,甚至杀死你。”
这话太重了,我委曲,我伤心,“他居然要杀死我”,我看着脚尖,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
师父俯下身,扳着我的肩膀说:“赛里朵,我对你说过:己之不欲,勿施于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不想死,别人同样也不想,师父希望赛里朵是一个侠义、仁慈的的好姑娘。”
我似懂非懂,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命运的轮盘又开始新一轮地旋转。
我每隔七天在辰时登上没藏山找师父,他教我的“戏法”名为《天罡璇玑》,没过多久,我感觉身体里“附体”了一股热乎乎的气流,它象个听话的热耗子,我让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它是我最好的玩具,只要没别的事,我就去差遣它。
师父说这“热耗子”叫“玄门气劲”,他教我以这种“气”驭指、驭掌、驭剑和其他兵器,很神奇,一年以后,我可以飞起两三丈活捉天上的鸟雀,一掌击下,卵石必开,我开始学习一百零八式“天罡璇玑”剑法,师父夸我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师父的身体不太好,有时看起来很疲惫虚弱,他经常吃一些白瓷瓶里的药,我要抓个太医上山给他瞧病,他断然不肯,说自己的医术足可应付。除了指点我练功,他还教我学汉人的《中庸》,教我那个孔圣人的忠恕之道,师父对我很好,他的话我句句听,在我心里他比父皇还要亲密。
偶然的几次,我看见师父在画女子的画像,画完后又用火焚去,焚去后再画,轻嗔的女子,含笑的女子,折梅花的女子……那些女子都拥有同一张脸,画上的女子容颜绝美,不知怎么,每次看他在画,我心里就又酸又涩很不舒服。
师父多数时候很沉默,他常常坐在山石上向南边眺望,眼神幽远又忧郁,我猜,他一个人住在山上一定很寂寞。
这一天他又在发呆,我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我问:“师父,你爱我么?”
师父呆了呆,随即温和地笑道:“师父当然爱你,赛里朵是个好孩子。”
“师父,我求你一件事,好吗?”
“说说看吧。”师父笑答。
我转到他面前,很郑重很认真地说:“你千万别娶妻子,一定要等我长大,我要做你的妻子。”
师父的眼睛一下睁圆了。
我开始围着他转圈圈,口中念叨:“左边转三下,右边转三下,师父不要娶妻子,千万要等我长大……”
师父伸臂止住我:“不,赛里朵,你现在还小……”
“我才不小呢,我已经十一岁了,这些草由黄变青再来四次,我就能求父皇指婚了,”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很小心地问:“师父,你嫌我生得丑么?”
“不,赛里朵,你很美,可是师父比你大许多岁呢。”
“那样,正好,等师父你的牙齿咬不动羊骨头了,我正好可以帮你咬。”我很得意地说。
师父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立起身,拍拍我的头,忽然神情很复杂地说:“赛里朵,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说完他走进石屋去了。
“我是不明白,但我可以学,师父定是嫌我生得丑。” 我摸出小圆铜镜,除下面具,看自己的脸,用了一年的“面糊”,我脸上的疤痕渐渐变淡了,象浅浅的树枝影儿,那条蜈蚣一样的伤痕仍很明显,颜色变成了绯红色,我想还要过几年疤痕才有可能消褪。
“赛里朵是不会放弃的”,我偷偷地割下师父的一片衣角,和我的衣角结在一起,放在护身符袋里。
“做师父的妻子”成为了我的人生目标,我更刻苦地练功,跟太子太傅学汉话,读我原先并不感兴趣的汉学典籍,缠着母后让她教我琴艺,教我作汉文诗,为了师父的病况,我甚至去读医典,向那些太医求教。
我要走进他师父的心,我要做一个配得上师父的人,而随着一天一天地长大,我也越来越深切痛恨自己丑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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