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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发
十
十二岁时,千盛开始接触药物。
各种颜色的粉末,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什,每一样都要辨认,熟悉效用毒性,了解气息味道。久而久之,千盛的舌头鼻子对于这些药物十分敏感,对于其他日常吃食的感觉却逐渐变淡。
明渝对这些也有了解,原因无他,明渝自己吃下了而已。
皇后最近被诊出了喜脉,喜不自禁,眉眼间全是笑意。皇上得了消息后,往皇后殿里送去了一堆东西,浩浩荡荡的架势,看得其他妃嫔绞断了精致的指甲,撕烂了好几张手绢。
明渝在长身子,过不了多久便觉得饿。虽然自小明渝就住在自己的院子里,皇后与他的关系丝毫没有生疏,反而因为不能时时刻刻照看而对明渝更加关怀,因此知晓明渝的状况后,每每明渝来皇后这儿时,皇后总吩咐人预备好明渝爱的吃食。
前几日,明渝听到喜讯时,颇有不爽。徐旭清在旁劝解,几番说到皇后这次的喜脉是明渝的好事,不仅皇上在意,更是压了后宫蠢蠢欲动的妃子一头。
好说歹说,明渝才放下手头的事,慢吞吞挪到皇后那儿请安。见到效果后,徐旭清终于松了一口气。明渝这人年纪不大,脾气比谁多大,心眼比谁都多,最重要的是他一向不耐烦听别人说话。随着明渝的成长,徐旭清耗费了心神越来越多,但效果往往不如人意,每次徐旭清说得嘴都要冒烟,明渝还是嗯嗯啊啊的敷衍,后面是不是那样做还得看他心情。
这次总算有了效!徐旭清想着,缓步走回自己的住处,唤伺候的人准备好新茶点心,还没休息完全,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
明渝在皇后那儿中毒,情况不妙!!
徐旭清一下子倒在了榻上,整个人泄了气,只觉得眼前全是灰暗无光的前途。
整个宫里因为这次的事件震荡了一番。皇后看着自己的孩子突然毒发,惊诧担忧之下竟昏了过去。
现今唯一的嫡子情况不明,还在肚子里的那个随母体昏着,皇上震怒之下彻查,牵扯出一串人。
皇后本是皇上定下亲的青梅竹马,皇上多少对她抱有几分真心,兼之上位前皇后助他良多,几番舍身相救伤了身子,膝下仅有明渝一人,皇上更是添了几分怜惜。自上位后,皇后一直以来恪守礼节,从不拈酸吃醋,平日温柔小意,两人关系不仅没有因权分裂,反而因同甘共苦更亲近了些。
皇后醒来后,蓦的掉下泪来。她说:“当初我嫁你只希望能和睦,从没想过这个位置,现在我却后悔了起来……”话语间少了敬称,皇上也不在意,只是轻按着皇后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后来的事算是宫里的隐秘,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宫里少了些人,明渝也醒了过来。
明渝醒来时,正是晚间,伺候的宫人点起烛灯,照亮了整个大殿。
喝了几口水润喉后,明渝问道:“本宫睡了多久?”
宫人恭谨的回答:“回殿下,半旬有余。”
十多天,这次的毒很棘手……
明渝思量着,又问:“母后如何?”
“皇后娘娘无事,只是担忧殿下……”
明渝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调暗光后又毫无睡意,睁着眼过了半宿方睡过去。
这次的毒损害了明渝的身骨,虽然命救了回来,但留了一堆问题,明渝身边从此多了一堆药师,专门替他调理身子。
许是受了刺激,明渝脾气又涨了几分,稍有不顺便大发雷霆。皇上与皇后明白其中原委,通通顺着他,不做过多要求。
那些稍微有手段的,废了些功夫打听其间真相,知道后莫不乐开了花。
明渝的身子伤了底,怕是留不了子嗣,明摆着明渝这个嫡子的继承资格没了,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皇上皇后能不顺着他的意?!皇后肚子里的虽是嫡子,到底少了年岁,那自家皇子的可能性不就大多了吗?
明渝倒没拦着这些消息,只是再见那些瞧热闹的兄弟,一言不合就打得人头破血流,叫人知道他早就没了顾忌。
皇后有心劝导明渝,被明渝推了回去,也就没再多言。那毒本是下给皇后,阴错阳差给明渝吃了下去。明渝在皇后那儿向来不设防,毒下口也不知道,一盏茶后毒发,险些要了他的命。
谁会想到跟在皇后身边二十多年的陪嫁会突然反水呢?皇后把她视为心腹,明渝平日尊敬着她,对她交与了万分信任,全部就被一篮子的吃食给掀翻。
明渝莫名的有些心伤,这宫里怕是没一个安全的地了,就是皇后殿里,也得战战兢兢……
明渝对着月亮长吁短叹一番后,突然想起以前带回来的千盛,从井里出来后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神,仿佛把他当成自己的命……
半晌,明渝冷笑一声,叫人合上窗子,除了衣裳便合眼睡下。
怕是错觉,就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么些年,别说忠心,连人估计都忘了。
哪里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连身为最为尊贵的帝后的父母都没法保全自己,信别人……呵,不过自毙!
十一
十三岁,千盛生活依旧,明渝有了一个嫡亲的弟弟。
皇后这次的孩子幸运的是男孩,一出生就受到宫内人的重视,被皇上赐名为明瑶。
明瑶像极了明渝小时的样子,白嫩漂亮,撒娇时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拿着小短手小短腿不断扑腾。皇上每次来皇后殿里,看见明瑶,不自觉就想起明渝小时候,对两兄弟软乎了心。
明瑶特别爱黏着明渝,一见明渝就要靠着他那边。明渝来皇后殿里的次数逐渐增多,次次请了安就抱着明瑶到处闲逛,只是苦了殿里伺候明瑶的宫人,走得脚酸也不敢叫唤。明瑶也是个胆大的,整天咧着嘴乐呵乐呵,让宫人想劝皇后都找不着理由。
明渝带着明瑶逛都是在外边,这日恰好明渝兴起,带着明瑶回自己院子里。本来回来就是因为明瑶睡着了,明渝怕吵醒他,把能避免的音都消了。一回去,正好撞见几个宫女太监在后院嚼舌头。
里头的一个宫女有些惶恐:“都说二皇子废了,咱们跟着他不会被连累吧……”
另一个宫女嘻嘻笑道:“二殿下当不成皇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指着对面颜色较好的宫女,满脸促狭。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哼”了一声,用那尖细的声音嘲讽:“别想了,二殿下和咱们一样,什么都做不得了,你们那些小心思完全没用……”
明渝默然,完全不理解为何那些人笃定他不能人道。
当天,这几个人当着明渝的面被处置掉,明渝抱着明瑶看全程,期间发出的声音弄醒了明瑶,摇晃着脑袋看见那边的景象时哭声马上加大,明渝轻轻晃着安抚他,他蹭蹭明渝,哭声渐小,居然又睡了过去。
明渝看着怀里的明瑶,失笑:“心宽爱睡的小家伙……”
没过几天,院子里发生的事就在宫里传开,明渝毫不在意,每天逗逗明瑶,或是喊来徐旭清来学琴下棋。
徐旭清今天十六,正是大好年华,已有青竹之姿。
他被人领着进到书房,此时明渝正专注的提笔作画,一时晃了他的眼。
皇室子弟相貌向来是不错的,眼前的明渝随意拿缎带系了头发,微垂着头,眼神专注,眉眼平和,少了平日的嚣张戾气,漂亮的面孔格外的吸引人。
徐旭清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等明渝画完。
明渝落下最后一笔,左右端详了下,满意的收笔。
“前天去请安,母后说我太躁了,要我多学点雅趣东西……也好,写写字,画会画,确实能静会心。说来,旭清你的雅趣比我多得多,以后还得靠你了……”
徐旭清上前向明渝行礼,推辞了明渝的想法,言语间婉转奉承,倒没叫明渝不愉。
明渝只有三分热度,收了画,叫人处理好书房后,便带着人出宫自寻热闹。
徐旭清跟在后面,顶着皇后叫他照顾明渝的嘱托,煞费苦心拐着明渝远离那些烟花赌场鱼龙混杂之地。
掐着点回宫,夜里巡查的侍卫打着灯笼,行走间一条漂亮的火线。
徐旭清看着明渝回去后,有些踌躇。当时的屋子烛火亮堂,明渝在其间行走,仿佛打上一层掩饰色,让徐旭清看得清明渝的表情动作,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徐旭清弯下身子,行的是臣下最郑重的礼节。
“殿下,臣家中有急,召臣近日离宫,此后臣当入朝,不能继续侍奉殿下了……”
明渝有些“果然如此”的意味,懒懒的回了话:“罢了,你便走吧……”
待守夜的宫人进来察看时,里头的明渝正半合着眼,挑着烛台灯花。
烛火跳跃着映在屋里,明渝眼里。
许久之后,明渝扔下签子,叫来人服侍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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