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后

　　刘海棠现在想去洗个手，但是她妈妈还在急救室里面，而亲属？不好意思，只有她一个人。
　　照顾过病人或者家里有病人的人基本是不会有洁癖的，刘海棠当然不可能是那个例外……只是掰开母亲的嘴往里面灌糖水的时候癔症病发的母亲乱挥手，糖水撒了她们娘俩一身，刘海棠早就过了哭的年龄了，那一刻一边够另外一碗放凉的糖水一边期盼120给力一点儿。
　　的确挺给力的，她家住在郊区，没到二十分钟就来了，那个时候她正在用锁手锁脚大法将母亲困在自己怀里给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times fly，角色调换而已。
　　所以她的手是什么时候伤的，她根本没有印象。手背上的抓痕因为近了汗水和糖分隐隐作痛……而此刻，她有些呆滞的盯着急救室的灯，像是那些电视里的恶俗的情节。
　　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报志愿的时候没有选择医学，真的。确切的说还是得怪高中老师，带他们去大学一日游的时候好死不死去了医学院，结果她被阴暗的走廊吓得三魂去了六魄，甚至连自己一个人睡觉都不敢了。
　　其实她很少自己一个人睡，倒不是她家小到只能共居一室……只是，有一天半夜心思不宁的起来看到母亲摔倒在床底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主卧。
　　天气暖和的时候和妈妈睡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浅浅的很安心，如果太重了，就要把人叫起来，怕一下子吸不过来气容易背过去；天气热的时候自己就打地铺，没关系，买的垫子铺好之后还可以做一会儿野生瑜伽，母亲身体好的时候也可以摆弄摆弄，身体不好，那就放着电视听一听……
　　小花儿，现在演什么呢？
　　一个穷小子发家致富的故事，很快广告了，几分钟就好！我把声音给你调大一点儿啊，妈！她保持上半身不懂用脚趾按着遥控器，看着电视上的楚汉传奇四个大字心里有些悲哀，默默的吐了口气之后，浑身都是汗水的躺回了冰凉的地面，眼角湿湿的。
　　就像现在。
　　她唯一的亲人在里面生死未卜，她无能为力。
　　很快就不止是她了，来了几个护士告诉她要办理住院，幸好这不是她第一次半夜送母亲来急救，所以各种证件特别是钱她都带的特别全。
　　再回去的时候母亲被转入了病房，挂着点滴，来巡房的护士告诉她医生的办公室门牌号。
　　她看着母亲心口的起伏决定待一会儿再过去。
　　默默的将病床两侧的护栏立了起来，给母亲盖上被子后，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她对面，手臂揽住对方有些浮肿的腿脚之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结果再睁眼时发现病房里早已大亮，她妈妈早就醒了，看起来精神很好的在和新来的病人聊天。
　　但是小腿却还是被她抱在怀里。
　　该死的……
　　“妈，我先去给你打热水，然后你洗脸，我去买饭……小米粥和馅儿饼好吗？”
　　她母亲的手试探着往她这边伸了伸，她赶紧接住，“这儿！”
　　“给你自己买加鸡蛋的馅儿饼，姑娘！”
　　“好叻！”刘海棠胡乱的捋了捋长发，对着同病房的胖女人微笑着拜托帮忙看护之后，匆忙的朝水房跑去……
　　等她觉得一切都妥当的时候，护士已经来换第二袋点滴了。
　　她路过水房的时候侧身照了照镜子，自我感觉除了黑眼圈之外没有什么不对的，于是礼貌的敲开了医生的办公室门。
　　“……您的意思是已经转化为尿毒症？”她笑不出来，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总希望那把该死的达摩之剑掉下来的时候晚一点儿，再晚一点！
　　“你母亲的肌酐现在是普通人的好几十倍，钾也偏高，我们的建议是从这个星期开始做透析。”
　　“但是，但是……当时说过如果保养得好控制得好……”
　　她的话没说完，根本没有说完的必要了。深吸了口气：“好的，透析，嗯，我们做。”
　　“要先做一个切口，在我们医院做是可以的，但是得排号……估计这周五就可以做切口手术，然后做完切口时间快的话，周五可以做透析。最开始一周两次，随着时间推移次数会增多，一周三次啊一周四次什么的……”
　　“嗯？会做到什么时候？我说透析？”
　　医生愣了一下，“肾完全坏死，肾功能消失……透到死。”
　　“切口手术费医保卡能报销大概60~70%，但是透析的费用是不包含在医保里面的。”医生抿了抿嘴，“不是很贵，一次大概五百到六百之间。但是透析之后病人身体十分虚弱，不建议从事体力劳动……还有，病人一旦开始透析，很多饮食禁项的，我们会给你注意事项……嘿，小姑娘？”
　　“你还好吗？”
　　“嗯？”她侧头对医生笑，“我很好啊！”
　　医生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将一包纸巾开口递给了她，“就，就先到这里吧……”
　　“谢谢。”她狠狠抹了一把脸，没接对方的好意，带着笑退出了房间，顺手给对方关上了房门。
　　她一直都是一个好人，她母亲更是……她们家很少吃鱼，因为她妈妈不敢杀鱼。
　　她回到病房给母亲剥了个橘子，医院附近的橘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新鲜，所以糖分应该也不多吧。
　　母亲慢慢吃橘子的时候她比较细致的给对方讲了讲关于透析的事情，当然省略了医保什么的……隔壁因为肾炎进来的胖女人惊诧的看着她，忘记了晃脚。
　　她对女人笑了笑，决定下去买点儿洗漱用品，顺便买一张彩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blahblahblahblahblahblahblahblah，天将让某人中彩票必将让某人无路可走。
　　Please，我现在就无路可走啦！
　　所以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一瞬间，只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会是她爸爸的手机号……或者马云什么的告诉她你是我流落在民间的半吨（千金）也好啊！
　　结果是上级问她为什么没来上班。
　　上级……哦，那个高大的总是笑意盈盈的男人！
　　擦，我暗恋他好久啦！
　　妈蛋的！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坐在医院后门的马路牙子上，一脸倔强的仰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在对方喂了几声之后她挂了电话，一边发短信解释自己家里出了事情现在请假可以不扣工资吗如果不扣工资那么请放过我可怜兮兮的年终奖好吗，一边想着自己这个傻样子真应该往面前摆个铁钵，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去要钱。
　　然后就笑了。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在意她之后默默的哭了一会儿，怕时间太久，抽噎着拎着东西回了病房。
　　首先路过打水的地方用手洗了个脸。
　　上级帅哥的短信“不行”两个字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隔着大半个城市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雷霆咆哮。
　　一天后她又被福利事业拒绝了。
　　她买的双色球连特别号都没中。
　　在这么艰苦卓绝的境地里她居然浪费了两块钱……sad。
　　她将母亲送进手术室，再次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发呆。在否决了卖身卖肾卖头发，抢人抢店抢银行之后，她掏出了手机。
　　国产大品牌手机并不是很清晰的分辨率下，手指在通信录里面那个大大的G上流连。
　　李海棠咳了咳，清了清喉咙，按下了通话键。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但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男人。
　　很快对方就气喘吁吁的接过了电话：“哪位？”
　　“我……那个刘海棠。”
　　“我只知道刘海砍樵啊，美女！性别不同你打错电话啦！”
　　“我就是那个在听风阁外面听到你说你是gay而且是个攻在星海酒店大厅把你拉进女更衣室并且最终英雄救美把你就出去的……”
　　“你还知道说！你知道不知道……宝贝，对……那个地方，别用牙齿哦！”
　　刘海棠目瞪口呆：“我录音了。”
　　“那我挂了！”
　　“我开玩笑的！”
　　“最是英明神武的慕总，您上次提的还算数吗？”
　　“我虽然一言九鼎但是，kid，你总该知道保质期三个字怎么写吧？”
　　“知道，待会儿发到您手机！”
　　“……”
　　“半个小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觉得应该是一个小时给您去电话，慕宗！”
　　马屁显然拍到了地方，对方笑的猥琐：“good id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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