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因为爱

　　找工作的事情，赶上那天淋雨生病，被她一拖再拖，期间，嘉茗让她去他的公司上班，被她拒绝了。他也只是笑笑，仿佛早就料到一样。

　　她躺在床上，每天看着方嘉茗在她家和公司之间来回奔波，有些内疚：“这阵子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

　　方嘉茗左手拿着汤碗右手拿着汤匙，头也不抬，一边搅拌一边说“你的病早点好，我就能早点回家休息啦”

　　那语气活像是她欺负了他一样，想着这些日子来，他不辞辛苦的照顾她，她也不打算跟他计较，坐起身子，接过药，闻着药的味道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方嘉茗递过来一粒梅子“良药苦口”

　　方嘉茗的爷爷是个老中医，跟在他后面，也会治一些小病了，只是老人行了一辈子的医，到头来却没有医好自己的病。想起那个头发花白，身形枯瘦的老人躺在床上重重呼吸，略带呻吟的场景，苏禾心里没过伤感，他是方嘉茗最敬爱的人，他过世的时候，方嘉茗一滴泪都没有流，跪在床前，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爷爷只是在跟他玩游戏，下一秒，爷爷就会睁开眼睛一样。

　　他曾经告诉她，小时候生病不喜欢吃药，不管爷爷怎么哄他都不听，还会被爷爷追着漫山遍野跑，被逮到之后屁股都会遭殃，最后在爷爷的威逼利诱之下含着梅子一边哭一边吃药,他的爷爷总是跟他说“良药苦口”

　　她接过梅子含在嘴里，冲他一笑，慢吞吞喝下药。

　　三天之后，病快好了，接到康康的电话，要她陪着去试婚纱，苏禾迷迷糊糊的也没问她跟谁结婚，就套件外套去了，出门才知道已入深秋，天气冷的不得了。想着婚纱店里有空调而且应该不会太久，苏禾硬着头皮打车到了目的地，刚进门，一阵冷风吹来，苏禾才知道今天店里的空调坏了，苏禾撑着笑容，看杜康康换了一套又一套白色纯美婚纱，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喉咙里像是塞了羽毛一样，弄得她痒痒的，忍不住想咳嗽，却总又是咳不出来。以此往复，脸被憋得通红的。苏禾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杜康康“你要跟谁结婚？”杜康康邪笑“你猜”

　　苏禾翻白眼，又来这套“你猜我猜不猜”

　　康康嘟着小嘴“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苏禾憋着笑，这是她们在大学的时候已经玩的一套游戏，两个人依次循环，最后总有一个人撑不住翻白眼。

　　门口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禾突然回头，看见那个自己熟悉的脸庞，而那个人也在看自己。本来站在自己身前的杜康康小跑到他面前，很自然挽起他的胳膊，倚进他的怀里“好啦，不让你猜了，他就是我的结婚对象，你们也认识，我就不给你们互相介绍了”

　　苏禾深深吸进一口冷气，刺进肺腑里，很疼。他们，终于要结婚了吗？那一双好看的棕色眼眸里，再不会只有她的倒影，那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再也不会只属于她，用力的手臂，也不会只有她才能挽着...苏禾勉强扬起嘴角，包里传来的熟悉乐声打断店里的尴尬气氛。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向他们示意说了声“抱歉”走到门边，滑到接通“喂”

　　“你跑哪里去了？还生着病呢，不知道吗？我才走开多久啊，再回来你鬼影子都不见了。我跟你说，你最好是有正当理由，不然你等着吧”

　　突然而至的咆哮声吓的苏禾额头直冒冷汗，回头扫了一眼，那两个人也在看着她，她尴尬一笑，回头说“我在婚纱店呢，康康要结婚了，找我陪她看婚纱”

　　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苏禾又喂了好几声，那边应声“哦，这样啊，你在哪个婚纱店啊？我快下班，我去接你”

　　苏禾本来要拒绝的，可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受不了，便说“行，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回身的时候，顾良换上一身黑色西装，站在杜康康身边，苏禾紧紧握住手机，快要挤出水来，宋凉早就跟她说过，顾良和杜康康是最配的。可是她从来不信，现在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的觉得自己是错了。顾良气质清冷，加上现在事业有成，总是很容易让人有种压迫感，康康长相甜美可爱，已为人母的她，散发着一股成熟气质。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不仅没有一丝违和感，康康的柔美气质反而减弱了徐谌身上的戾气。很合适呢。

　　“阿禾，你觉得怎么样？”

　　苏禾放松了手劲，使劲笑“很漂亮”
　　目光转到顾良身上“你们很配”

　　康康摇晃着顾良的手臂笑，苏禾低下头，听见她说“你听到没有？阿禾说我们很配呢”

　　她没有听到顾良的回答，也许他点头了吧，他向来惜字如金，在一起的几个月里，一句“我爱你”都吝啬于给她。

　　身体上翻起阵阵热潮直冲脑门，明明刚才还觉得冷，现在却又觉得很热，店里的空调修好了吗？苏禾右手撑头，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回头看见康康脸上的紧张主动出声解释：“我没事，中午没吃饱，可能是有点饿了吧”

　　“身体不是自己的吗？”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苏禾僵了笑容。“自己都不好好爱惜的话，怎么能指望别人会珍爱？”

　　店里的气氛因为他的话变得十分诡秘，静静的，静静的，康康没说话，苏禾紧抿着唇，顾良也没有再出声。

　　“先生您好”

　　“你好，我来找人。”

　　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苏禾看向声源处，来的人正是方嘉茗。她牵起笑容站起来走到他身侧，跟他并排站着。康康松开顾良的手“阿禾，他是？”

　　苏禾不说话，

　　“你好，顾良，康康，也就是苏禾好朋友的未婚夫。”

　　他从来都知道用怎样的语气、怎样的言语和方式可以把她伤害的体无完肤却不着痕迹。他曾经，那样的了解她，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而现在，他谁都摸不清了。他的“超能力”在阿禾离开他的那一刻就被她带走了。像是一直在空中飞翔的鹰，被猎人取走了翅膀，他，再也飞不起来了。
　　阿禾，你知道吗？我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偷偷抬起头看方嘉茗，紧紧把他的衣角攥在手里。嘉茗面带微笑，伸出手道“你好，方嘉茗”

　　她明明看见嘉茗还在说话，却听不见他讲的声音，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一下子占据耳道，钻进脑子里，迅速膨胀开来。眼前的身影，突然变成两个。她无措抓紧嘉茗的手，看他转过来的脑袋变成了两个。她低声喊着“嘉茗，嘉茗、、、”

　　嘉茗匆忙回头，嘴唇一上一下的张合着，她却突然眼前一黑，陷入无限的黑暗中，除了耳鸣，什么都没有。

　　张开眼睛，是满目的白色，让她心里没来由的发麻。视线触到房间里最亮的那个方向，他穿着黑色西装，正看着窗外，有什么正吸引他的目光吗？阿禾闭上眼睛想看的清楚些，再睁开眼时，他已来到身前。棕色的瞳孔急剧收缩，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心虚的偏开头。

　　“你就那么怕我吗？”

　　她回头看见他脸上有些受伤的表情，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沦陷在他的眼眸，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到他身边：“没有”

　　“没有吗？那你躲什么？”

　　他又靠近了几分，急促呼出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痒痒的。她下意识要躲开，一起身撞到他的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

　　顾良在床侧的凳子上坐直。摸着刚刚被眼前这个莽撞的丫头撞到的下巴，扬着嘴角笑。

　　阿禾本来觉得很尴尬，一见他笑了，有些懵然：他居然笑了。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也常常也小吵小闹。阿禾生性大意，类似于今天这种撞到他下巴的事情时常发生，让他也很无奈。可是，他偏偏对这份“意外”情有独钟。如果不是那场意外，阿禾也不会闯进他的生活。分开后，他每月如一日，起床、上班、下班、回家。只是每每夜幕落下，他的心随着黑夜的降临，也拉开回忆的篇章。他习惯在纸上写她的名字，习惯每天对着她的照片默默思念，每次听到跟她有关的名字就立刻绷紧了神经，每天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抓着回忆反复练习，舍不得放开。

　　阿禾，你说，这样的顾良是不是疯了呢？

　　“你没事吧？”

　　迎向阿禾抱歉的眼神还带着笑意，她恍惚觉得两个人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时候，他常常用那种眼神看她。那种给予了她勇气和力量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她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顾良，你别这么看着我”

　　他握住她的手，一如往常般，慢慢往下移。

　　她看见他的眼睛泛红，她闭上眼睛，心里默想着：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从现在起就不要再开始好了。

　　嘴角被温柔触碰，快速而短暂，她慌张睁开眼睛，看见他在隐隐发笑。放下她的手，抢在她之前说话：“你该休息了。”

　　说完不等她表态，那人已经陷入床边的沙发里看手机。她侧身而卧，背对着他，不自觉抚摸刚刚被他吻过的嘴角，心里又甜又苦。为什么这一切来得这么迟？若是当初他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那她铁定是打死也不会离开他身边，铁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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