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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安心在家里待了几日,直到那流氓头子成亲那日她才不得已出了门。经过几日的相处,萱儿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的防备消了不少。晨起穿上干净的长衫,她见衣服虽旧,但竟无修补的地方,还有些不敢置信,翻来覆去的找补丁,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没有啊。”
晋棘端着清水进来,见她坐在床前翻腾衣服,脸色微变,见嘴里还不住地轻声自言自语,举步走了过来,弯腰放下水盆,没有回答她,只是喊了她净手。
甘心应了,拿着衣服走了过来,问道:“这衣服多久没穿了?竟然还完好无损。”
闻言,晋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掌心下意识地覆上小腹,抿紧了唇,轻咬了下嘴唇里侧的唇肉,说:“这是娘生前穿过的,是家里唯一一件没有破损的衣物,你不记得了?”
初到甘家时,他整理柜中衣物时从最底层发现了这件没有破损的衣服,拿出洗净让她穿时,她却面露凶相,粗暴地夺过衣服,还一脚踹到他腹上,厉声道:“谁准你动我娘的衣服的!”
他跌倒在地,捂着疼痛的腹部欲辩解,谁知甘楚云不止不听,反而蹲在他身旁,揪住他的头发,将衣服塞到他怀中,严词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敢动我娘的衣服,我就立即联系人伢子,把你卖到勾栏院里。”
自此以后,那件衣服就深藏箱底,如今衣服得以重见天日,还要仰仗她昨日提及有没有稍微好一点儿的衣服可以穿去参加喜宴,晋棘当时听了,本不欲多言,又唯恐她自己想起来又出言责怪,便故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经她轻声细语多番追问下,他才吐出箱底有一件,谁料甘楚云立即让他翻出来,拿到衣服的神情也跟多年前那次不同,只在闻到霉味时才微微颦了眉,让他拿出去晒晒太阳。
好歹是用了甘楚云的身体,替她尽孝也是应该,甘心从床榻上跳下,走近他,“再过些时日,我们去坟前看看娘吧。”
晋棘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洗漱好以后,甘心来到厨房门口,见他在在灶台前清炒野菜,萱儿则坐在灶台后帮忙添柴,她低头走进来,蹲到小家伙旁边,接过他手里的烧火棍,“你出去玩儿,我来烧。”
萱儿抬头看了晋棘一眼,等他轻轻颔首,他才从甘心身后走出去。
厨房里还剩下她们两个,甘心抬起含笑的眼眸,“我今天要去那个人的婚宴上帮忙,我估计她要使唤我到很晚才肯放我回来,天色一晚,你就把门从里面拴住门闩。”
叮嘱完他,甘心又往锅灶里又添了大把柴,然后站起来要走出去,只刚迈出两步,就被他喊住了,转身就见他从锅里取出两块饼递了过来,“拿着路上吃。”
甘心拿了一个,大口咬了一口,对着他就是赞不绝口,“好吃,那我走了。”
她只知道那个流氓头子是隔壁村子的,具体怎么走她不清楚,出了家门向东是去城里,她举步往西去,沿路遇到了不少村民,她刚要上前问一位大叔怎么去陈家村,那大叔忙端着簸箕回了屋。
她转身还要再问其他人,却发现方才还在闲聊的男子都已经退避开了,见状,她不由苦笑一声,不再往前走一步,而是驻足询问:“各位大叔大哥,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下去陈家村怎么走。”
那些人早就听林大叔说起她变了,但因为她一直闭门不出,同村的人没有亲眼目睹,所以就都还不信,这会儿见她彬彬有礼,顾虑也消了一些,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指着西边,“你从这儿一直往西,出了村口再过了桥,继续往前看到一个岔路口,你再往南走不远,就能看到一个村子,村口有块石头,上面刻着陈家村三个字。”
甘心致了谢,照着他提供的路线前去,只从岔路口往南去不久,就看到前方有送殡的往这儿来。
她当即就心存疑惑,可人家正哭得撕心裂肺,她怎么也不能上前拦了人家去问路吧,弄不好问不到路还会被胖揍一顿,光是这么一想,甘心就觉得脊骨发寒,可不能再添新伤了,就这养了几日,每晚都要小心翼翼地才敢翻身呢。
想到此,甘心就绕开了送殡的队伍,钻到草丛里,拨开杂草绕到了送丧的人群身后继续赶路,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村子,她心里疑惑愈发深了,据她所知,这里成亲也是要吹吹打打的,何以都到了村口,都没听见村里有唢呐声传来。
撩开长袍,小跑到一块大石前,却见上面刻着吴家堡三个字,甘心摇了摇头,到底多讨厌她啊乱指路。
正巧这时,旁边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嘴里衔着一根杂草,嬉皮笑脸道:“楚云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甘心指着自己的鼻子,眉头微皱,“你认识我?”
那女子熟路地揽了她的肩,捶了她一下,“别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儿干嘛呢。”
不习惯被陌生人揽肩,甘心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我是要去陈家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
闻言,那女子大喜过望,“你也要去陈家村?”
“也?”
“对啊,我要去喝陈大姐的喜酒,你应该不是吧,我可听她手下的人说你还欠了她银子。”
甘心转念一想,她口中的陈大姐应该就是她的债主了,便据实以告,“去陈大姐家不假,欠她银子也属实,不过我跟你可不同,你是去喝喜酒,而我是要去帮忙干活的。”
路上从这女子口中知道她叫吴宝,而那陈大姐全名则是陈杉,手下的两个人是堂姐妹,个子较矮的那个是姐姐陈命,瘦高的那个是妹妹陈令。
到了陈杉门口,陈令见她真的来了,幸灾乐祸道:“走吧,我带你去厨房干活。”
随她到了后厨,陈令指着门外的一堆柴,“先把那些劈了,劈完我再告诉你还要干什么。”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到一条长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甘心从地上拾起斧头,扶起一块圆木立在地上,双手握着斧柄,对着圆木的中心落了下去,圆木瞬时裂成两片,她也是大吃一惊,看了看手中的斧头,感叹这里怪不得是女子为尊。
带着这个劲头,她手脚利落地将全部的柴都给劈了,陈令屁股离开凳子,站起来拍了拍手,叉腰吩咐她,“把这些柴全部都抱到厨房里面,然后把那几个缸都装满水。”
随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角处放置了好几口水缸,也不知道到底要打多少桶水才能装满,但是欠人家钱还不了就得任人使唤,甘心只能乖乖把劈好的柴送到厨房。
等水缸打满水,甘心已经筋疲力尽了,正斜倚在缸沿上休息呢,陈命从一旁走来,陈令忙迎了上去,“大姐,你不在前面帮忙招呼客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是老大让我来看看她有没有偷懒,活儿干的怎么样?”
陈令嘿嘿笑了起来,“柴劈好了,水也打好了,大姐你说,还要她再做点什么?”
陈命走到甘心面前,看到水缸果然都满了,满意地点了下头,“既然这边没什么要你做的了,那就去前面给客人倒酒吧。”
前面来的客人不少,估摸着全村的人都来了,人人都面带笑容真心恭喜,甘心不解,按理说,她应该要跟自己一样不被村民待见啊,何以她被人冷脸相待,而陈杉却能在成亲这日得到村民真心相待。
其实她不知,陈杉虽然横行乡里,但是从来不欺负本村村民,哪儿像甘楚云,不止恃强凌弱,还忘恩负义,也不管村里的人曾经如何帮过她们母女,逮到机会就行径卑劣地在村里横行。
甘心从开席伺候到宴席结束,双腿已经疲劳酸软,强忍着站在一边,谁的酒杯空了她就跑去续杯,直到酒足饭饱,客人陆续告辞,她才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陈杉酒量惊人,未见醉态,见她累到在地上,踢了踢她的脚,“你今天做的事陈命都跟我说了,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甘心从地上爬起来,举步要走,她又喊住她,“对了,你去厨房找下陈令。”
甘心猜她还要让自己去干活,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让陈令给你包了点儿吃的,你带回去给你儿子吧。”
萱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只能吃些野菜,莫说荤腥了,就连野菜清炒都没有猪油可以放,她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况且今天在这儿忙了一天,给她点儿吃的,她受之无愧,“多谢陈大姐。”
天色将晚,甘心归心似箭,带着一大包吃食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家里的土地都被甘楚云卖成钱赌了,只剩房后的一片空地种着一片大豆,里面的杂草都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家里的活也无非是一些清扫和清洗。
一直到日落西山,他都没看到她回转,曾经恨不得她出门就不要回来,眼下却隐隐担心她,扶着大门往外看了许多次都不见她的身影,就照着她早上临走前的叮嘱上了门闩,一走回到屋里,萱儿便从床上站起来,扑到晋棘怀里,奶声奶气地问他,“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晋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先睡吧,等娘回来我再喊醒你好不好?”
“好。”
哄萱儿睡下没多久,大门就被人敲响了,他走到房屋门口,便听她在大门外喊道:“我回来了。”
晋棘脸上露出细微的笑容而不自知,迈着步子去给她开门。
甘心一见着他,就觉得一身疲劳顷刻间都不复存在了,急不可耐地将手中的吃食递给他,然后转身将门上了门闩。
天已经黑透了,她怕他摔着,伸手抓住他的手,不顾他微微的抗拒,带着他一起进了屋,而本就没有睡沉的萱儿已然醒来,正趴在床上朝她们望去,甘心松开握住他手的手,笑着走到床上坐下,一下仰躺在床上,“啊,累死我了。”
晋棘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去了厨房,将锅里的热水端来给她泡脚,只到了床前,萱儿将手指放在嘴上,小声“嘘”了一下,他这才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蹲下身子将她的鞋子脱掉,一只掌心托着她的脚,一手撩起热水淋到她脚面上,甘心一下就醒了,见他正给自己洗脚,下意识地抽回了脚,颇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洗完脚,一块擦脚布就送了过来,甘心笑着接过,擦脚时他已经端着洗脚水出去倒了,等他回转,甘心已经躺在被窝里了,小声说些小动物的故事。
睡她旁边的萱儿双眼紧闭,但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的状态,晋棘褪了外衣,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他睡在靠墙的位置,要过去就必须从她身上,晋棘俯身爬过去,双眸对上了她的,他双颊微烫,故作淡定地回到自己的领域,仰面躺下,而停了一会儿的故事又在耳畔轻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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