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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慎遇刺
看热闹的人三两散尽了,春儿气闷地跟宁玉往店里走,知是自己闯了祸,见宁玉一言不发的走去了柜台,便停了脚步倚在门上郁郁骂道:“横冲乱撞,仔细车上掉下来摔死了自个儿!”,她自来是声音不小,引得旁边刚进门的一位男子侧目看了一眼,一眼过后有意无意的便摇了摇头。
逮不到正主儿,看这家伙也不像个好人,满大街都是怨声载道,自己骂几句还摇脑袋。春儿收回目光无甚好意的开口问道:“看什么看,你同他们是一伙儿的?”
执扇的手微微动了动,男子笑着道:“不是。”
“那你摇什么头?”
“我是觉得姑娘侠肝义胆,但这京师之地还须谨言慎行。”
春儿冷笑了一声道:“您是少爷公子惜命惜福,见着草菅人命都能置之不理,我这穷苦百姓贱命一条,大不了死了干净。”
“春儿,付银子。”宁玉耳朵听得春儿又要跟人吵起,不觉也有些心浮气躁,刚才车上之人错不了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己又把家底儿给揭了去,怕就怕这家伙去皇上面前参上一本,皇上已是年迈,再是英明过人,也保不齐不会听信谗言。
正拿了包好的药准备离去,旁边一人忽然问道:“敢问姑娘这药方给谁给开的?以本人愚见,这药方似有不妥。”
声音温煦,入耳却是十分熟悉,宁玉转头一看,原是老相识——户部尚书三子,齐慕云。虽是一眼认出了人,宁玉却佯作不知回道:“哦,有何不妥?”
齐慕云刷的打开扇子,摇了摇头沉吟道:“这些药表面上看都有平喘止咳之效,但殊不知这寒热与湿热虽一字之差,症状医理却是相去甚远。”说着从药方里拈出一味黄附子道:“这剂药就不应在这里。”
宁玉愣了愣,也辨不明齐慕云所说是真是假,照理来讲,她在年少时曾得过这咳喘之疾,因为药苦难喝,药方都记得清清楚楚,但齐慕云笃定的样子又不像蒙人。半响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公子指点,若是如此等回去了让人择出来便是。”
齐慕云“哈哈”,又胡诌了几句,越发是得意非凡。宁玉瞧着这家伙的模样便知是上当了,唤了春儿便要走。正逢上一旁来抓药的人要了些白芷,气味浓烈,连忙捏了手巾去捂着口鼻,她最受不了这白芷味,未曾想换了副身体,竟也是这么反应强烈。
旁边的齐慕云却忽然拦了一拦,宁玉一只手仍捂着半边脸,抬头看他只做不解。
春儿却是没什么好气,捧着兰草侧头道:“小姐,不要理这人。”
宁玉正要开口发问,齐慕云却是放下了手,只笑道:“我看姑娘眼熟得很,倒很像我一位故知。”
宁玉一窒,没想到齐慕云这不着调的浪荡子倒是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由莞尔一笑,欠身道:“公子错看了。”
齐慕云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出得门去,蓦然自嘲地笑了笑,右丞府那位被教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会出现在这里。此番动作下来准是被人当做了登徒子,果然回头便见抓药的小伙计倚在柜台上笑道:“爷,这招儿可是用过多少回了。”
齐慕云也不恼,摇了摇扇子问:“你家主子呢?不在?”
“哎,可不巧,前半个钟刚出去了。”小伙计爽利的答道。
“咋又不在呢?”齐慕云颇为失望的皱了下眉,收了扇子在手中敲了敲道:“你派个人去谪仙楼喊他回来,我这有急事!”
宁玉赶在午饭前回了家,想着最好不被家里人知晓,没想到刚从后院门进去,便被宝珠逮了个正着。
“小姐,可算是找着您了。”宝珠三两步走过来接过宁玉手中的斗笠,横了眼旁边藏头缩脸的春儿道:“府上来了客人,夫人说让您去见见呢。”
“谁呀?”
“小姐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宝珠眉开眼笑着道,见宁玉冒冒失失的举步便往前院走,便拉她回来道:“小姐,您还是先回房吧。”
宁玉跟着她回了卧室一看,才知道这斗笠压得发髻乱蓬蓬全堆做了一团,可是镜子里花般艳丽的容颜却是清晰得无比醒目,惹人厌烦。
还未到厢房,便听见有女人谈笑声传来,跟着小柳儿进厢房一看,见李氏和一中年妇人相对坐在榻上,正执着一方绣帕翻看。她一进去,二人便齐刷刷看了过来,
不得已,宁玉唤了声娘亲,见榻上妇人笑吟吟看着自己,便也矮身唤了声“夫人。”
“嗳,乖,过来我瞧瞧!”妇人欠了欠身招手道,又回身笑道:“这番标致人儿,瑗妹多虑了。”
李氏笑了笑道:“别看一副机灵相,心眼儿可是实得很。”
宁玉一头雾水的听着,还是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
“女孩子,要不得那些多心思的,云薇这样便是再好不过了。”妇人拉着宁玉的手握了握道。
“还不知道唤你伯母呢?”李氏笑道:“这孩子,太久不见,真是生疏了。”
原来这李氏是自己远房亲戚,早先一直在老家行商,此次上京还是因为自家二儿子突行大运中了个武探花,赐三等侍卫才寻了个空子过来瞧瞧。
宁玉本来也没有这薛云薇前世记忆,此时更是头脑空白,讷讷着便喊了声:“伯母好。”
“嗳”秦氏应了一声,道:“瑗妹,你若是不嫌弃,便把薇儿托付于我。”
李氏顿了顿,眼圈一红,捂着帕子喘了喘,听秦氏缓缓道:“只要瑗妹舍得,我准保当自家女儿养着,横竖这入了秋,便要人宫会选了。”
“沉芳姐”沈夫人拉过秦氏的手哽咽道:“这番情谊我怎么担当得起。”
“你就甭跟我客套了”秦氏看了看宁玉笑道:“再说了,薇儿这乖模样,我倒还盼着收做自己媳妇儿呢”。说罢,又一脸惋惜道:“只怕是一到了选秀,便想不到喽!”
此话一出,倒哄得沈夫人破涕为笑,整个厢房里一派暖意融融。
秦氏用了晚饭才走,临了还拉着宁玉的手嘱咐着多去秦府陪自己说说话,想来竟是对宁玉十二分的喜欢。
送走了秦氏,宁玉刚要回房,夫人却闲闲的道:“薇儿,过几日跟娘去凤山寺求个签吧。”
宁玉应了下来,心里却胡乱琢磨着,士林农商,难道沈家已经是到了这等地步,要将自己托付给一个商贾之流。看夫人的态度倒像是真有这么个打算,毕竟参选的女子成百上千,其中不乏才貌双全之辈,想来也是怕落了选提前为自己选了副退路。
只是,这般儿退路——宁玉倒不知如何消受。
用了晚饭回到房里,已是掌灯时分,宁玉吩咐着宝珠梳洗睡了,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闭上眼就仿佛自己仍在昭华殿里,日日夜夜望着殿外一扇小门,以为元盛只是罚她一月,半年,谁知等待自己的竟是毒酒一杯。她可是怀着他的孩子,成婚四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一个孩子。
宁玉望着纱帐顶上垂下来的半缕如意结,眼泪凉荫荫爬满了耳鬓。
宝珠在屏外听得她隐隐啜泣之声,起身披了衣服躬在床前问了几句。待要起帘,宁玉却似已平息了情绪,低声吩咐道:“无事,且去睡吧。”
从应了选秀来小姐便是如此,沈家非名门望族,老爷三十好几了才得了个进士,入内谋得翰林执事一职,但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偶合,想老爷十年来兢兢业业却比总不过人家官运亨通,少爷又尚还年幼,只得把这一线希望寄托在身为长女的小姐身上。
可叹白日里听她跟老爷辩解,还以为是想清楚了。不过也难怪,当今圣上已是耳顺之年,纵是入了选,得了圣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享不了几年的福气。
宝珠站了片刻,想宽慰几句,终是无话,听得帐内声息渐消,便转过画屏出去了。
翌日一大早,李氏便让小柳儿传话过来,吩咐宁玉去那边用早饭。
许是昨晚未曾睡好,宁玉早上醒来便有些恹恹的,听得小柳儿在外间同宝珠压低了声交谈,不时夹杂着几声惊呼,忙唤二人进来说话。
小柳儿进来问了声安,见自家小姐穿了身莲青色提花襦裙缓缓从锦屏后走出,遂将李氏的话转告了一遍,宁玉接过春儿递来的帕子,问道:“你们俩在外头嘀咕什么呢?咋咋呼呼的,又发生什么事了。”
宝珠皱眉道:“小姐,今早上于七跟我说,慎王爷昨儿个晚上在谪仙居遇刺,现在整个京城里可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宁玉手上的篦子“啪”地掉在了地上,半响道:“人怎么样呢?”
“应该是没大碍吧,听说那刺客一见行刺失败,当场便自尽了。虽然慎王爷没有事,这谪仙居的老板可就惨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被抓进了牢里,幸亏老爷昨儿没去。”
宝珠垂着头将手里的发丝分做了两股,用篦子梳顺了,弯下腰问道:“小姐想梳个什么样儿的?”
“简单点儿的吧”宁玉淡淡的道,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上一世她偶然听爹提起过这谪仙居,说是一座溧水边一座茶楼,因着风景秀美,引来一伙文人墨客常聚于此,舞文弄墨之际畅谈古今议论时弊。
本是一桩极好的事,最终却不知为何竟在一夕间被迫关停,主事的被投入了天牢,就连那常去的几位京官也被含沙射影着批驳了一顿。但元慎并未在谪仙居遇刺这是肯定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竟是一连串的跟上一世大相径庭。
宁玉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元慎并未遇刺,倒是元路,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在微服出访时不慎堕马,破了面相,时间竟正好是这时节——天启二十九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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