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

　　苗正初与罗念祖的重逢来的毫无预兆。
　　阳光充沛的午后，苗正初结束探病，罗念祖则重新包扎完胳膊的伤口。
　　两人前后脚步出仁爱，又前后脚去到地下车库。
　　也不知是谁先发现谁，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而行。走近后，彼此定焦对方脸上。

　　“听说你加入义丰了，还混得风生水起。”苗正初瞟一眼昔日兄弟的白手臂，轻笑，“张立豪给你看哪个场啊，只要我得闲，一定来帮衬。”
　　“恐怕要让苗SIR失望了。”罗念祖答的不慌不忙，“我们义丰向来都循规蹈矩，无所谓帮衬不帮衬。”
　　“循规蹈矩是吧，”苗正初勾勾嘴角，一掌拍上罗念祖肩膀，“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祖，哥。”

　　背身之际，听见罗念祖一把低沉的嗓漫散于燥凉的空气。
　　“姚医生是住七楼D么，只要我得闲，也一定去探视。”

　　一串画面飞速闪过苗正初的眼：
　　浴室里冲他泼水的姚山葱，手握黄鸭咧嘴笑的姚山葱，刚刚才扮青蛙与他对骂，跟着又扒住他不放的姚山葱......无数个姚山葱在他脑中喧嚣，充盈了他所有的细胞。

　　苗正初沉着脸，步不停歇地行去座驾边。双手触碰方向盘的一刹，另部车在他面前扬尘。
　　车速稳健，车里是笑容泰然的罗念祖。

　　苗正初面无表情地目送。
　　静坐一会后，他做了个决定。

　　入夜，姚山葱拉长着脸，与晨间才来过的苗正初大眼瞪小眼。
　　对于晚餐只得清粥一壶，姚山葱已经很不爽。更何况某人还亲自出马，以不容抵抗的威严面相对住他。

　　“可不可以加碟叉烧啊卤肉什么的？！”他龇牙。
　　“不可以。”苗正初端坐床沿，气定神闲。

　　“那可不可以等你走了再吃啊？！”他斜眼。
　　“不可以，”苗正初慢条斯理地讲，“你几时吃完，我们就几时走。”

　　我就知道！！！
　　姚山葱怒目相向。点秒后却发觉好似有什么问题，立时扯住苗正初胳膊，“你刚讲乜嘢？？？”
　　“不可以。”苗正初瞥他一眼。
　　“不是不可以！是不可以的后面！！”姚山葱目光闪烁，两手胡乱一通比划，“你说谁，跟谁，走~？？？”

　　“你几时吃完，你！们！就几时走咯~！笨！”
　　突如其来的话声代替苗正初作答。
　　唐善知手.插.衣袋，笑眯眯地从门后探出脑袋，“本来想恭喜你连夜出院，不过就目前看来你可能还需要去五官科验验耳~~”
　　“验你个死人头！”姚山葱投掷两枚白眼。

　　鄙视归鄙视，唐善知的话他可是一字不漏都听进去了。
　　连夜出院？！也就意味着从今夜开始他不必再居住仁爱？？
　　姚山葱看向苗正初。对方回以一个笑面，点头应他“出院手续都办妥了，待会替你打包行李”。

　　“你办事，我放心。”他扯扯嘴角，手指在耳廓边缘胡乱一阵掏，终于还是问出最想知道的内容：“出院后，我，我住边度啊......？”
　　“先同我一起。”苗正初摸摸他的脑袋，“虽然不似仁爱有几千尺的草地（给你翻）跟数不尽的高树（给你爬），但环境还不错，周边还有不少好味的食肆。”

　　话音才落，苗正初便见识到何为变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还讨价还价不愿食粥的某人，这一刻竟开始了狼吞虎咽。
　　苗正初与唐善知面面相觑，后者颇为淡定地对他颔首，齿间两排坏笑。

　　小会功夫，食过晚餐的某人盘腿坐到床上，悠哉哉地注视苗正初收拾衣物。
　　东西不算多，就几打内衣裤同一些零碎小物。打包不过眨眼的功夫。
　　苗正初提起行李袋，叫声BO，姚山葱立马跳下床，笑眯眯地来到他身旁。
　　两人才步出病房，苗正初忽然立住不动。

　　被一双好奇的眼看住时，他微笑着揉动姚山葱的发，掉头回返病房。
　　稍后，他朝姚山葱摇晃手中的浮水鸭。
　　“差点忘了，”他笑，“记得你冲凉时中意玩这个。”
　　黄嫩嫩的鸭仔也成为行李的一员。姚山葱嘿嘿笑，垂下脑袋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微红的脸。

　　与仁爱一众医护人员及清洁大婶道别后，姚山葱坐上苗正初的副驾位。
　　在这个星月美好的夜，他跟随苗正初进到他的最新居住点。
　　一千多尺的公寓房，卧房两间，厨卫齐全。苗正初带姚山葱参观一番并讲解，完后塞把锁匙在他手里，“这是房门钥匙，外出时记得带。还有，安全门密码是7399，我的生日。”
　　“7399。”姚山葱重复一遍。
　　“YES~！”苗正初点头，“1973年9月9日。”
　　“收到~！”姚山葱笑眼弯弯，学样点头。

　　时候已不早。
　　苗正初领姚山葱进到卧室，打开灯，替他把行李归置入衣橱，而后找出一套睡衣，敦促他洗个澡快睡觉。
　　姚山葱瞄一眼单人床，鼓了鼓嘴：“知啦，大佬”。

　　他带着浮水鸭一同入浴室。点秒，苗正初也不放心似的跟进来，先帮他调试水温，再帮他拿来浴液，又叮咛“别玩太久B-DUCK，洗完要马上擦干，当心感冒”。
　　“知啦知啦~~”他掬把水泼过去，哈哈坏笑。

　　都讲的这样周详了，偏这颗葱还是一身湿地出来。
　　苗正初合拢报纸，皱眉起身，换条更宽的浴巾将他包裹，另不忘取来吹风机。
　　水汽携带着浴液的清香，在暖风中迅速蒸腾。姚山葱蓬松的干发在灯光下泛开浅淡的光泽。
　　他的发并不是纯黑，更接近深棕。苗正初轻轻揉上去，发丝经过热量的软化，已然绵绵一片，手感温厚。

　　搞定卫生，再把这颗香喷喷的葱塞进薄棉被。苗正初舒口气想今日总算顺利。
　　“好梦。”他温和地笑，帮这颗葱掖掖被角。
　　被轻拽袖管：“我还没饮睡前牛奶= 3=”

　　稍后。
　　“好梦。”苗正初手握马克杯，起身欲走。
　　被轻扯衣摆：“我肚饿了怎么办= 3=”
　　一分钟后苗正初取来自制三明治，小小一枚，莴苣加蛋。
　　静候他食完，随即揉他脑袋：“食宵夜不利健康的，今次破例，下次不行。”

　　听他有气无力应声“嗯”，苗正初再舒一口气，心说饮也饮过了，食也食饱了，接着总该安心入眠了吧。
　　“好梦。”苗正初起身欲走。

　　这次没被拽扯衣袖。
　　腰间一团暖融融，姚山葱掌心的力度异常顽固。
　　又美好，又温暖，跟今晨一样，令苗正初无法拒绝。

　　“还想饮乜嘢啊？”他转头看住这颗毛绒脑袋。
　　不得回应。

　　“那，是还想食乜嘢？？”他朝毛绒脑袋吹口气，几丝深棕色的头发微微飘起。
　　还是不得回应。

　　貌似腰间的暖意加剧了。
　　“衰仔......”他无可奈何地咕哝。坐下，用自己的手心去覆盖姚山葱的手背。
　　轻轻拍抚。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苗正初的手心出汗再凝结，凝结又湿润。
　　久到姚山葱的鼻息均匀地散播在他的腰间。

　　感谢睡神。
　　苗正初微扬唇角，轻轻松开那双缠绕他腰间的手，把人放平，让他的脑袋贴住枕。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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