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一盘菜

　　单骏驶入了西四环的一个高层住宅小区，祝菲猜想这就是他的家了，同时不得不质疑他为什么喜欢把陌生人带自己家里呢？单骏在停车场停下车，两人下车以后，单骏朝祝菲伸出手。
　　他是从驾驶室出来，绕过车头，在距离祝菲三米左右的时候，就从身侧抬起了胳膊，胳膊顶头，他的右手，张开着，手指微屈恰到好处。他看着她，眼神也颇有一番韵味。
　　这一举动，祝菲从未领教过。
　　她与赵大呈在一起，是她主动牵的他的手，赵大呈木讷，被动，感情上的升温总是低她半拍，行动上也缺乏诚意。
　　她与闫修在一起，秉性收敛了许多。懵懵懂懂的闫修，在她强烈抑制着的又无比迫切的渴求下，慢慢进入角色，他与她一起走路的时候，会搂住她的肩，或圈住她的腰，他早晨起床下班回家，看到她在为他做饭，会在身后搂住她，亲吻她的侧脸。而拉手这件事，起初的闫修是迟疑的胆怯的，之后，就跟他做嗳的态度一样，兴之所至，不曾额外重视。
　　祝菲识时务，知进退，从不驳人面子，她把手放在他掌中，单骏的手心干燥，温热，手指刚韧有力。
　　单骏将她的手指与自己五指交叉在一起。他牵着她，走进了其中一栋高层。祝菲的指节被他紧紧地夹着，好似热恋中的情侣，祝菲此刻心有惭愧，她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把手交给其他异性，她跟闫修分开才一个月而已。
　　狭小的电梯空间，祝菲的手指被他夹着，他的力度和硬度，让她不自觉地联想到龌龊的事情，她越发不自在。
　　“你想什么呢？”单骏问道。
　　祝菲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没想什么……”说到这，她抬了抬两人交合在一起的手，说，“你攥这么紧干嘛？”
　　“怕你跑了。”单骏说，
　　祝菲笑了，“不能，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的。”
　　单骏也笑了。

　　他牵着她到了门牌号是1206的房门前停下。
　　祝菲问道，“这是你家？”
　　单骏打开门，“对。”
　　“买的租的？”
　　“你猜。”
　　“买的？”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祝菲的直觉堪比狗的嗅觉，灵敏、精准，尤其是在对男人的成色鉴定上。
　　刚走进玄关，迎面扑来淡淡的木头锯末的味道，祝菲有些意外，“新装修的？”她问他。
　　“聪明。”
　　“那我可得好好参观参观。”
　　单骏打开灯，祝菲视野由暗转明。
　　她的右手边是与厨房一体的餐厅，餐厅门是磨砂玻璃套装推拉门。左手边封着一扇两米宽木雕刻黑色屏风隔断，屏风另一侧便是客厅。绕过屏风，走进客厅，整个客厅色调以深蓝、纯黑和银色为主。电视墙是银黑相间的线性图案壁纸，简约大方，前放一张纯黑色实木电视柜，地面是黑色裂纹点缀的乳白色地板砖，与电视墙相对的沙发背景墙，被施以现代风格的琴键式装饰。沙发则是墨蓝色时尚布艺风格，客厅朝南尽头是开放式阳台，客厅东侧是卫生间和卧室。
　　走进卧室，脚下是深色木纹复古木质地板，四周墙壁被一并涂成了淡雅的蓝灰色，墙壁上下各一圈纯白色阴角线和踢脚线，卧室正中摆着一张灰蓝色布艺大双人床，床上用品则是纯粹的白色与灰蓝相搭配。室内门均是纯白色套装门，窗户和阳台推拉门也都是纯白色边框。再配以黑色墙挂和护角点缀，整体装饰显得肃静沉稳。
　　祝菲甚是喜欢这房屋的格局和装饰风格，她问他，“品味真不错，你找人设计的？”
　　单骏神秘一笑，“我自己设计的。”
　　“哦，”祝菲觉察出他的神秘，一定有什么隐情，“你自己设计出效果图然后找人装的？”
　　“没找人，”单骏脸上神情透着有些许得意，“我自己装的。”
　　祝菲惊骇了，“这一屋子装饰全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差不多吧，地板砖找人铺的。”单骏说。
　　祝菲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执意带她回自己家——这是他刚刚完成的杰作！
　　“哇，你太厉害了……学过？”
　　“干过几年。”
　　祝菲还是跟家装行业打过交道的，上大学时候正赶上老家房屋拆迁，毕业回乡时，自己家的新房刚好拿下两套，父母留了一套，另一套给了她。所以祝菲天南海北地奔走，不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对人生失去信心，因为她自己有房子，有房就意味着有家，女人只要有家，就不怕风吹雨打。
　　祝菲的那套新房，本是打算与赵大呈结婚前装修好就入住的。结果，恰恰是因为这套新房，她与赵大呈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聊了几句之后，祝菲甚感腹中空虚，她问单骏，“一会儿出去吗？”
　　“不出去了。”单骏说。
　　祝菲问，“那我怎么请你吃饭？”
　　单骏说，“随便吃点，要不叫个外卖？”
　　餐厅一角摆放着一台对开门瓷白色大冰箱，祝菲走过去打开右侧冷藏室，里面罗列着许多易拉罐啤酒、汽水，其他便是，鸡蛋、火腿、番茄、调料、洋葱、生菜、水果、洋酒、松花蛋、沙拉酱、桶装牛奶还有一些速食肉制品。
　　她打开左侧冷冻室，里面是被保鲜袋分装开来的生肉，还有几袋水饺、拉面、培根、牛排。
　　一个男人冰箱里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彰显出他的习性和品味。
　　祝菲转身问单骏，“有煎锅吗？”
　　“有，”单骏走了过来。
　　“五脏俱全呐！”祝菲说着取出一块瘦肉、两块牛排、一袋拉面。然后从冷藏室拿了些洋葱鸡蛋火腿和调料。
　　“你会做饭？”单骏帮她分担了一些食材。
　　“你赚了今天，”祝菲调侃道，“我轻易不给人做饭。”
　　“是吗，怎么算不轻易？”单骏问。
　　祝菲走近灶台，路上萌生了一句话——我只给我爱的人做饭。眼前必然不能这样说，一边显得矫情，一边又像是在玩暧昧。
　　祝菲说，“要么你拿枪指着我，要么我快饿死了。”
　　单骏笑道，“那你现在是快饿死了还是我拿枪指着你呢？”
　　“快饿死了呗！”祝菲说着话，把生肉放到微波炉里解冻。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没拿枪指着你？”单骏把其他食材放到水池边上。
　　祝菲拿起一颗松花蛋磕了两下，“你有枪吗？”
　　单骏说，“当然有了。”
　　祝菲甚是意外，“什么枪？在哪儿？”
　　单骏脸上快绷不住笑了，“你说呢？”
　　祝菲这才意识到他的用意，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这脸红分明是应激反应，可恰恰是因了这脸红她才愈加慌乱，她埋下头暗骂自己，脸红什么，心术不正！开个玩笑就当真，真够没劲的祝菲！一边又对这个单骏相当无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扯这玩意儿，不明摆着性暗示么！她对他真真是冲着那句话来的，交个朋友。交朋友交成这样，也够尴尬的。不过她必须承认这一点，起初他们二人就是开玩笑才开到一起的，低级趣味，沆瀣一气，眼前再去推敲，她们也是有高级趣味的气味相投，比如单骏的家装风格，简洁大方，素雅稳重，置身其中，犹如投到男人的伟岸豪迈的怀抱。祝菲是如此对味，一见钟情。他的饮食风格，中西结合，荤素搭配，营养健康，她也打心眼里喜欢他这一方面。至于这低级趣味的玩笑到底要不要继续承接，会不会导致真枪实战，眼下，她要求自己最起码应该把饭做好，不做就不做，既然做就做的漂漂亮亮。
　　单骏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祝菲把生肉放在案板上，她拿起菜刀在他眼前晃了晃，“别骚扰我，不然你饭里头该掺人血了。”
　　“我来，”单骏从她手里拿下菜刀，“切什么样，你说吧。”
　　“切丝，短点儿。”祝菲站到一边看着他，“行吗你？”
　　单骏二话不说麻溜溜地把肉块切成了薄片，接着把薄片切成了细丝。
　　他的刀工着实不错，祝菲钦佩不已，她夸赞道，“人才呀！你还有什么拿手的？一块儿告我得了。”
　　“我呀，”单骏琢磨着说，“别的不敢说，确实有一样挺拿手的。”
　　“说说。”祝菲说。
　　“这个吧，光说不行，得让你见识一下，你要是说好，那才好。”
　　祝菲停下手里的活，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做饭了？你不饿是吧？！”
　　单骏呵呵地笑了，“饿饿，你做吧！我不骚扰你了。”说着洗了手走出厨房。

　　祝菲最先做的是皮蛋瘦肉粥，这是赵大呈与闫修不谋而合的地方——他们两人最爱吃的就是她做的皮蛋瘦肉粥，点率高居榜首。
　　祝菲熬着粥，做了两份简单的凉拌。然后开始煎牛排。她回头望向客厅的单骏，想问他的口味。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她出现了幻觉，她看到闫修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她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沙发上的人这才变成了单骏，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现幻觉，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幻觉弄得惊恐不安：难道闫修出事了？
　　她联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车祸？如果闫修出了车祸，那多半会有人直接或间接地联系她，她这一个月一个可疑的电话都没接着……
　　谋财害命？闫修身材魁梧，道貌岸然，谁敢轻易靠近……
　　身患绝症，时日不多？闫修身体素质一向良好，单位每年都有组织体检，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
　　那还能有什么意外呢？如果没有意外，他还健在，那为什么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单骏挥舞着的手臂把她的视线引了去，她视野中的单骏正用询问的目光盯着自己，“怎么了？”
　　祝菲回过神来，赶忙说，“没事，”她转过身看到了灶台边的牛排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目的，她转了回去，问道，“你爱吃辣还是不辣？”
　　“不辣。”单骏说。
　　祝菲转回身，把煎锅下的灶头点燃，拿起油壶，大脑里仍旧漂浮着方才的幻象。

　　她的思绪飘回了一个月前，闫修走的前一天……不，这还不够，她又往前追忆，直到赵大呈来的那天……
　　门锁还未启开，门缝里传出两个男人讲话的声音，祝菲一下分辨出了其中一人的口音和嗓音，随即惶恐起来，赵大呈来了！她推开门，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一刻，两个男人的眼神，永远地镌刻在她的记忆里，闫修是异样的悲情，赵大呈是酸楚和感伤……
　　赵大呈走后的那天晚上，她伏在闫修膝前，百般解释。闫修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上，难得一见的深情闪耀在他的双眸，“没事，我不在乎。”
　　之后的某个晚上，闫修躲闪着，最后还是撞上了她的目光，她发现他的眸子里满是悲凉，祝菲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啊？”他摇摇头，久久地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天，她打他手机一上午都没有打通，她中午赶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她走到自己的卧室，里面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衣柜门，随即坠入万丈深渊，里面闫修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范香——范香——”单骏唤了几声，祝菲没有反应，他直接走过来，打开了油烟机。
　　油烟机的轰鸣响起，祝菲眼前的幻象骤然消散，她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饭，而此刻煎锅里的油已经被耗干了，油烟漂浮于空中，弥漫了整个厨房。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她把他崭新的厨房弄的烟熏雾绕，愧疚不已，这些油烟粘在墙壁和橱柜上，不及时清理以后会很难打理。
　　“你没事儿吧？！”单骏关切地看着她。
　　“走神了，不好意思。”祝菲有些懊悔，若不是在单骏这，她这样做着饭就走神，恐怕会闹出火灾。
　　“你想什么呢？”单骏甚是好奇。
　　“想……”祝菲并不打算把自己男友失踪的事情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且多说无益。
　　“你不会是想那个吧……”单骏坏坏地看着她。
　　祝菲摇摇头，“没有，”说完她才发觉单骏又在戏弄她，她撇了他一眼，“你呀！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那你想什么呢？”单骏问道。
　　“隐私。”祝菲说。
　　“说说。”单骏说。
　　“不说，说出来就不叫隐私了。”祝菲坚持道。
　　“这么不把我当朋友？”单骏激将她。
　　“朋友也不一定非得露底儿吧！”祝菲反驳道。
　　“可以露。就看你肯不肯了。”单骏油嘴滑舌。
　　祝菲无奈了，她一本正经道，“那我问你，你肯把你隐私告我吗？”
　　单骏爽快地说，“可以啊！随便问。”
　　祝菲放下手里的活，正儿八经地问他，“你有女朋友没？”问完了她发现这实在是一句废话，他要是有女朋友还会跟她这样纠缠？
　　“有，”单骏说。
　　祝菲惊诧了，“你说什么？”
　　“分了。”单骏补充了一句。
　　祝菲鄙视他一眼，“你吓死我得了，没有就没有嘛！”
　　“没有我就说没有了，有就是有，分了就是分了。”
　　“行，那我问你，你们为什么分手？”
　　祝菲煎着牛排，好半天都不见单骏动静。她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惊讶起来，他正在走神！
　　祝菲没有打扰他，她扭回脑袋继续煎牛排，不觉十分稀奇，男人居然也有这样迷惘的时候！

　　皮蛋瘦肉粥，香煎牛排，水果沙拉，蒸蛋，还有鱼香炒面——祝菲把这中西结合的晚餐摆上桌。
　　单骏两眼放光，“这么丰盛！”他拿起调羹剜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咽下之后，不住地点头，“不错！好吃！”
　　祝菲把筷子递给单骏，指着炒面说，“尝尝这个。”
　　单骏夹起一缕飘香面，吸入口中，咀嚼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真不错！”
　　祝菲吃着饭，得意地看着他，“我说什么来着，你今天赚了。”
　　单骏问，“你跟谁学的？”
　　祝菲不以为然，“自学的呗！”
　　单骏恭维道，“那你手脚够利索的，一般当厨子的才有这么两下子。”
　　祝菲觉得他有些夸张，“那不一定，你妈妈做饭不好吃吗？”
　　“好吃，你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单骏笑道。
　　“她手脚不利索吗？”祝菲问。
　　“利索，没你利索。”单骏说。
　　祝菲有些飘飘然，“看来这饭没白做，你这么夸我。”
　　单骏很认真地看着她，“是不是你妈特能干特利索？”
　　祝菲耸耸肩，“完全不是一路，她是纯中式纯冀菜，米饭馒头面条，煎炸炒煮蒸，别的啥也不懂，特传统。我除了这些，我还会一点儿日韩系的，比如韩式拌饭，炒年糕，铁板烤肉，日式的有寿司，饭团，拉面，蛋包饭，咖喱炒饭……还有用电烤的，鸡鸭鱼羊肉串骨肉相连，这些东西做起来都特有意思……我吧，就是爱琢磨，我就是蒸个馒头，也得弄点儿花样出来，把蔬菜榨汁，用蔬菜汁和面，发了以后放火上蒸，蒸出来什么色都有，特好看……”
　　单骏大开眼界，“那你肯定经常做饭吧？”
　　祝菲听此，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真真不是个滋味，她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做饭了。
　　“肯定，要不然能练成这样……”
　　她与赵大呈在一起时，偶尔展露两手，让他对她刮目相看。因为赵大呈实在不懂人情世故，人与事，他都只能看到表象，她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祝菲极少做家务，慵懒怠惰，晚起晚睡，花钱大手大脚，异性面前不拘行迹，赵大呈认定她是个挥霍无度不懂生活的“疯丫头”。祝菲对赵大呈，从未想过收敛自己本性，我就是我，你爱要不要。如果你选择跟我在一起，终究有一天，你会看懂我的为人。
　　与闫修在一起，祝菲脱胎换骨，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个蕙质兰心的娴静淑女。她让他见识自己——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她让他体会自己——洞察秋毫，无微不至。让他发现自己——秀外慧中，冰雪聪明，还有眉眼间的，三分娇媚七分柔情。她还可以让他在自己面前淋漓展露男人的雄风，她还可以用技巧使他雨仙雨死，夜夜销魂……她隐匿了自己所有的缺点，改掉了所有能改变的陋习。只因面对的是那一个，值得她从婚姻的大门前匆匆逃走的男人。
　　正因有了比较，才得以看清。
　　若不是与闫修相处这些日子，她怎知道对于两个外表雷同的男人，自己的爱竟可以这样天壤悬隔。她为了闫修，所有异性面前都拿出了淑女的矜持，生活上面面俱到，她手洗了一年衣服，做了一年的早餐和晚餐……就是因了太过在乎闫修，才彰显出赵大呈在她眼里竟是那么不堪。她懂得了什么是真爱，什么是习惯，什么是积极争取，什么逆来顺受，也正是因为这般领悟自己的感受和需求，祝菲才会更加珍惜闫修。在闫修离开之后，一向好胜的祝菲，居然放下了所有尊严和脸面，流落街头苦苦坚守一个月之久……
　　她对他的爱，是纯净的淡然，和无比的坚定，她不曾想把他牢牢地攥在手心，她仅仅是想陪伴他左右，照顾他衣食起居，分担他的挫折和忧愁，分享他的荣誉和快乐，可祝菲此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这样用尽全身力气去爱的男人，他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放开了她的手？

　　饭到口中，祝菲再也咽不下去，眸子里映着餐盘里的美味，心头满是苦涩，泪水渐渐朦胧了视线。
　　两颗硕大的泪珠终于从眼眶滚落，垂直掉入碗中，视野又见的清晰。
　　“你……怎么了？”单骏看到她泪水的坠落，不知所措，他慌乱地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眼睛。
　　祝菲被这一举动，彻底激发了情绪，她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桌上，泪水恣意奔涌。
　　单骏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背脊，忸怩不安，“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祝菲肝肠寸断，她转身扑到他的肩头，“你让我哭一会儿吧！我心里难受的不行……”
　　单骏听此，联想到她的问题——他有没有女朋友，为什么分手。他渐渐明白过来，他猜测她是刚刚跟男友分手，他开始同情她，疼惜她，最后探出双臂拥住了她的身体。
　　说出了“难受”这二字，祝菲心绪愈见轻松，被单骏拥着，想着他们曾经可能是邻居的那种关系，他此刻在她心里，几乎成了自家的兄长，她倍感宽慰……她控制住了情绪，慢慢直起身，拿了纸巾擦干眼泪和鼻涕，她扫了一眼单骏肩头。他那里的衣衫已经被她的眼泪和鼻涕浸透了。
　　祝菲拿起纸巾给他拭去肩头的鼻涕和水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不用，没事，你好受点没？”
　　祝菲点点头，“好多了。”
　　单骏说，“真的？你要是没哭够，这半拉也借给你。”
　　祝菲破涕为笑，“收费吗？”
　　单骏也笑了，“收。”
　　祝菲问，“怎么收？”
　　单骏想了想说，“一边一顿饭。”
　　祝菲问，“那我现在又欠你一顿饭了？”
　　单骏微笑，“这个就算了。”
　　祝菲敏感的小情绪又被触动到了，这次是感动，她撅了撅嘴，转身伏上他另一侧肩头，“这回又欠上了。”

　　单骏低下头，她的额发近在咫尺，他有一种想亲吻的冲动。他克制了一下自己，迟疑着用下巴倚到她前额，“失恋了？”
　　祝菲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直起身，“算是吧！”
　　“算是？怎么讲？”
　　祝菲反复斟酌，到底要不要透露自己的隐私……她联想到一件事，她跟单骏撒了谎，说她是邯郸人。
　　此刻，她愧疚难当，祝菲你真真不够坦诚。
　　“我跟你说实话吧！”祝菲说完这句话，底气充足许多。
　　“说。”单骏说。
　　“我不是邯郸人，”祝菲说到这，转脸看着他，“我也是庄里的。”
　　“哦！”单骏惊呼，“怪不得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祝菲露出真诚的微笑，“是，你说，咱原来是不是邻居？”
　　“你家住哪？”单骏问。
　　祝菲说出了大概区域，紧张地等待单骏的答案。
　　“不是邻居，差远了。”
　　单骏描述了一下自己家的方位。那个方位简直跟她家方位在市区地图上呈中心对称！
　　“哦？那咱们到底在哪儿见过……”祝菲心头升起一团迷雾。
　　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脸，努力回忆着。
　　不多时，单骏手机响起音乐。
　　他起身走至手机处，拿起接听。
　　“哎，经理……明天？不去，有事吗？……是吧，那行，我过去一趟……好，我先看看……”
　　见单骏要忙工作了，祝菲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显得碍事，她嗅到屋子的油烟味，自己身上也附着了一层油腻，她决定把他的厨房到扫干净，然后再走。她赶忙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
　　刷洗完碗筷之后，她找来抹布，把厨房墙壁和橱柜，用强力去污剂擦拭了一遍，之后又用清水清理了两遍。
　　单骏挂断电话，转身看到祝菲在厨房忙碌。他轻轻地走过去，倚在门框，静静地看着她。
　　祝菲做完最后的工作，转过身方才看到他，她问他，“你单位有事？”
　　“没事。”他说。
　　“哦，对了，你饭还没吃完呢，还吃吗？”
　　单骏摇摇头，“不吃了。”
　　“没吃饱呢吧？”祝菲摘下围裙，整理了衣衫。
　　单骏陷入沉思，呆了半响，说道，“没……”
　　祝菲说，“正好粥还热着呢！”说完去取碗筷。
　　单骏抓住她胳膊，“你歇会儿吧！我不吃了。”
　　祝菲看了看餐桌，鱼香炒面还留在上面，她指着面说，“我给你把面热热？”
　　“不想吃。”单骏说，
　　祝菲诧异地看着他，“那你想吃什么？”
　　单骏看着她，伏在门框上的拳头一下握紧了，他迈到她跟前，握住了她双手，把嘴贴到她耳边，“我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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