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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
姐姐的肚子有了轻微的起伏,她企图穿上宽大的衣服来遮掩。我发誓我一定要把这小子拽出来!
她曾经拥有那么多承诺,都只是泡沫里五光十色的精美童话,甚至连沦入现实的深渊都不需要理由。姐姐为了躲过父亲,她不得不整日出门,或者一直躲在房间里。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变着法给她买营养好吃的东西,但我只要看到她,我就能想到鸣人金色的头发,姐姐如花朵一般的身体。我不想见到她。但她是我的姐姐。
月光剖开浓浓的夜,溢出了银色的水分,华灯初上的街如流光溢彩的星河。我独自在这片光河中游走,看两岸的人嬉笑怒骂。这些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在便利店买了一瓶啤酒,拉开易拉罐,白色的泡沫就涌了上来,我偏过头吸了一口,说不出的苦涩味道,含在嘴里,我还是咽了下去。
真……难喝……
路过的人匆匆忙忙从我身边走过,一个中年妇女拉着小孩走过时,我听到她鄙夷的声音。“看!不能学坏!看她那个样子!”我抬头瞪了她一眼。也许是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太丑,那个妇女急忙护着小孩加快了脚步。
我喝了半瓶,太难喝了,随手丢进垃圾箱里。站起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拜托找鸣人的人,他说:“我找了所有地方,但是找不到他。”我的手用力握着手机,“再找!我就不相信有我花火找不到的人!你再找找!找啊!把那个混蛋……找回来啊!!”我歇斯底里地冲着手机大吼。
“在找我吗?”
我看到站在我对面的男生,夏日的水雾凝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温润如鹿的双瞳。我挂了电话,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他。
我没有抬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海浪的味道,然后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他穿了一件格子的衬衣,质地柔软。我看到我的泪埋在里面。他僵在那里不知所措,然后他低低地问:“花火,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你去哪儿了?”我马上松开手,努力撑起意识,恢复成原本平静的花火。我冷冷的问他。
鸣人笑了起来,少年硬朗的下巴没有刮,有了清晰地胡茬。他告诉我,他在接了我的电话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没有钱。他去了海边,晚上,天空只有几颗疏星,嶙峋的礁石,空气中是海滨特有的腥咸的味道。他说,他在想孩子的问题,还有以后的问题。他说他一下子坐到半夜,全身冻僵,周围空旷的让人害怕。
他微微一笑:“花火,我想给她一个未来。”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我大步走在他前面,梗着脖子,终是没有哭出来。
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城市,现实与理想的交错。
我失眠的情况越来越多,摊开着书本,目光却停留在外面、混混沌沌的梦境,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丢开笔,仰面躺在床上。该怎么解释这种不安呢?
时间像流水一样从身上覆盖过去,甚至可以听到空气中那些滴答滴答的声音。最后的倒计时。
姐姐身体里就有着一个定时炸弹,当剪断导线的那一瞬间,结果谁也不清楚。
我抬起手,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
我和姐姐以出去旅游的名义,向父亲说明,给学校请了假。我们在外面租了房子,没多久,鸣人也搬了过来。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生活。我利用我曾在父亲公司实习时认识的人际,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医院。
当我把地址写给姐姐时,姐姐咬着唇,低下头。我看到她哭了。然后鸣人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我站起来,默默离开。
这是一座极破的公寓楼,我们没有钱去租那么贵的旅店,而且如果要是去开旅店,很有可能会让父亲找到记录。像是城中村,参差不齐的破旧居民楼,歪歪扭扭的路,胡乱拉扯的电线,将并不是那么干净的天空分割成碎片,沿路还有穿着俗气的妇女聚在一起唠嗑,尖锐的笑声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们只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渺小生物,十七岁的女孩子,似乎第一次明白成长的含义。浪漫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塞给我一块巧克力,现实就是姐姐即将把孩子做掉。伸出去的手,握住荆棘,干脆利落的刺了进去。
我凝视天际边的云彩,目光埋在那将把天空烧掉的绚烂里。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随着关门时,门锁“咔嚓”的脆响,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姐姐的手术很危险,因为她的身体太弱了,大出血差点丢了性命。但至少最后平安无事。我没有说一句话,凝视病床上她苍白的脸颊,有泪水流过的痕迹,然后对鸣人说:“好好照顾她吧。”
第二天,我返回了学校,继续我的高三生活。
高考的那天,下了大雪,落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抬高地面。鸣人来给我加油,他说姐姐今天有考试,让他过来给我加油。我看着雪花落在他金黄的发上,他呼出一团团热气。
两人并排走向考场,到了门口。他突然叫了一声“花火。”
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男生捡起女生掉落在地上的书,不确定的声音说:“花火,日向花火。”逆着光的轮廓让人看不清楚。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可不可以是你,只是你。
他笑着说:“快点进去吧!加油哦!”糯糯的尾音。我轻轻笑了起来,我点点头,说:“好。”这个世界太冷漠,我们需要一点点温暖,哪怕是一点自以为是的纪念。
后来,我收到了北海道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这座城市非常的远,如我期待的一般远。烫金的通知书很漂亮。姐姐拿着那张通知书反复地看:“花火,跑那么远干嘛啊。你不是说要考我们学校的吗?”
姐姐恢复的很好,脸色红润,一双眼眸也充满光彩。
我笑着不语,那个地方,是我所期待的温暖。昨天在泪眼中远去,但微笑会是我,最常想起来的表情。
姐姐和鸣人交往的事最后还是让父亲知道了。父亲什么也没有说,算是默许。最后,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你们这对姐妹都长大了啊。”
去北海道报道的那天,姐姐的话特别的多,一条一条交代不完。我轻轻拥抱了她,“姐,放心吧。”我感觉到她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她哭了。
我笑着对鸣人说:“好好照顾姐姐,别以为我去北海道就可以放肆!”他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向登机口走去。
他们会登上婚姻的殿堂,她会穿上美丽的婚纱,他会向她许下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誓言。
我仰起脸,苍白的脸触到了温暖的阳光,兀自微笑起来。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该穿什么衣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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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完结了,短篇。我比较喜欢写短篇的文章,各位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