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眸

　　恋眸三

　　“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你会怎麽办？”

　　日子懒散，潺潺和缓。仿若缱绻的流水，静静淌过。
　　我渐渐看惯了Q中深秋时节纷扬飘落的梧桐叶。
　　高大挺拔的梧桐留不住盛夏繁茂的苁蓉，连同夏日里寻求荫凉的学生一起。寂寞的林道，光秃秃的枝桠，如一场沈默的巡礼，静默地见证著时光的逝去。

　　彼此间渐渐熟悉起来，生活充实而井然。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网球部的夥伴们仍在练习，晶莹的水珠划过清秋，有种不桀得撕破这冷静秋日的冲破力。

　　“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你会怎麽办？”李卿问这个问题时，嗓门很大，见众人不睬，又更大声地吼了一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

　　“李卿你小子不是失恋了吧？”一旁汪理怀笑著挪耶他，“我知道你前些天给校花卓梨写情书，怎麽？是不是给退回来了？”

　　周围顿时笑声四起，交织著击球声，热闹闹的一片。

　　“你他妈的才失恋了呢。”李卿没好气，转头向林竟嚷，“小竟，小竟，你看我说真的呢，这混小子偏给我出岔子。”
　　“好了好了，我猜猜，阿卿哲学家又在给我们做心里测试？“林竟还是轻轻笑，柔和随性，“恩，这次是什麽？犯罪动机？”

　　许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一下子凑到一起的人群中，李卿眉飞色舞地描述著，不时做个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显得张扬而充满活力。站在他身侧的林竟诚然像一副悠然淡雅的水彩，清瘦，干净。白衣因为汗显得有些透明，少年柔韧而白皙的肌肤，隐隐散发著青草香气。

　　他安静地站在人群中，显得融入又突兀。我发现他其实很沈默，笑容也一直没有随著一叠高过一叠的笑声加深。他一个不经意的转头扫了一眼远方，眼里漏出三分寂然又温柔的神色，却是近乎哀伤的动人。我敢断定他思绪定是游弋了好远，只因他脸上的漠然渐渐消散，秋水瞳似能言语，一时成痴。

　　他只在人人顿下看他时适时接上一句，显得文雅而亲切。只是这样给了别人诉说的乐趣与尊重，他们很满足，因此他们喜欢林竟。

　　我不知是否该打断他们这场无忧无虑的谈话，只是我一贯恪守原则。
　　当我冷著面容，严肃地催促他们练习时，我听到了不绝於耳的细细抗议声。我再一次忽略。

　　已不是一次两次，我告诫自己不去在意。

　　我和林竟不同，我很少笑。我严肃，谨慎，不懂得妥协。爷爷常告诉我，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需要对自己负责。不能优柔寡断，不能丧失自己，要麽不做，要麽坐到最好。

　　我从小就缺少朋友，渐渐沈默成为了习惯。只是许是寂寞太久，每每看见林竟温和妥帖的笑容时总是不自觉的追逐，这种温暖的感觉於我陌生又熟悉。

　　那如海一般的眸子，有莫名令人安宁的魔力。

　　“呐，祁篁，刚才阿卿的问题给你会怎麽回答？”解散後，我与林竟走过梧桐道，他这样轻轻地问我。
　　那个时候，肥大厚重的梧桐叶正脆弱地飘落，流光里显得寂寞而颓唐，我注意到林竟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一片落叶，看它静静地转圈，静静地跌在地上，脆薄无比，似是一踩便会粉身碎骨，微微出神。

　　我就在那一天对他说出了蛰伏在心里许久，蠢蠢欲动的梦。像是玩了一场疯癫的游戏，倾诉在这个瞬间给我畅快淋漓的满足和舒坦。

　　只是他再三缄默，似是总在出神，即便我们已经走出了落叶纷飞的梧桐道。

　　“呐，祁篁，回忆对你真的那麽重要麽？执著於这种东西的人生真的有价值麽……”良久沈默後他这样问我，末了却成了叹息般的自语。依旧笑著的他只要一接近风看上去就那麽遥远，好象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我无言以对。

　　大雨倾盆而下。
　　街道在灯光中在雨雾里模糊一片，人群仿佛隔开许远，所有流动的静止的物体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暗红色，显出疏离与清晰的不真切。

　　我目送他走开。
　　步伐稳健，慢条斯理。光晕笼在他身上拖出一个很清很淡的影子。
　　走到街道转角处时，他微微回首，朝我挥挥手，眉眼如画，弯出绝伦的弧度，便一闪消失在街口。

　　我伫立原地，恍若一梦未醒。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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