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微醺

　　雨停了，陈霜橙被沈时谦背着往外走，她撑着眼皮望见了漫天的彩虹，架在雪山上方，像一道桥，他俩正从下方的拱门穿过。

　　脑子里冒出Lars的声音——“真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不去找她。”

　　她喃喃出声，音量比奶猫的叫声还低，沈时谦听清了，她问的是——“阿时，你是特地来找橙子的吗？”

　　“是。”

　　嘴角的笑意刚扬起，意识便陷入黑暗。

　　沈时谦眉心一紧，加快脚步，和前方冲过来的救援队会合。

　　*

　　陈霜橙感觉自己陷在绵密的云层，身体被裹得密不透风，暖融融的，只是喉咙似乎在冒火，她不适地蹙眉。

　　朦胧中后背脱离云层，靠上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心，唇部被贴上一抹微凉。

　　有道熟悉又低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划过：“喝水。”

　　她循着本能咽下，灭了喉间的火，呼吸清凉，身体再次陷入云层，意识到熟悉的气息偏离，她本能地抓到一只手，摸索到指腹的薄茧后，又沉沉睡去。

　　沈时谦垂眸看着被她握住的手，扯了下嘴角，靠在床头。

　　楼下有交谈声，走动声，接着是车子启动的声音，同时间，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捞过看了眼——【撤了，有时间再聚。】

　　【辛苦。】

　　他垂眸看向睡着的人，手背再次在敷上她额头，确定没有复烧后才疲惫地捏着自己太阳穴，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霜橙睁开眼睛，打量着天花板，余光瞥见周边陈设，认出是旅馆的房间。

　　房内响起一道声音：“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陈霜橙听出是谁，眼珠子在眼皮下小心转着，犹豫该怎么面对。

　　两道呼吸声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陈霜橙听见那人起身，脚步声由近及远，接着便是开门声音。

　　随即门又被关上，那种说不清是清醒还是遗憾的酸涩感再次涌上她心头。

　　“咕噜——”

　　腹内响起饥饿的哀鸣，陈霜橙眼神飘到左侧——那里留了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惨白的色调，却愣是将冒着热气的白粥衬得垂涎欲滴。

　　她舔了下嘴角，准备起身。

　　“啪——”

　　双眸下意识望向声源，又被耀眼的光刺得紧闭，眼前残留着那道身影，在黑暗中被白光勾勒出懒散的轮廓，她暗嗤——“又来这招。”

　　沈时谦踱步到床边坐下：“舍得醒了？”

　　陈霜橙睁开眼睛：“你怎么会在这？”

　　“又断片？”沈时谦伸手勾住她发尾，一圈圈绕在指间，又松手，发丝缱绻着落下，循环几次后，抬眸看她，“先喝粥。”

　　“嗯。”

　　沈时谦端起碗，拿勺子沿着碗边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陈霜橙攥着被子，轻声道：“我自己来。”

　　那人扬眉，睥她，启唇道：“好啊——”

　　陈霜橙觉得这一声不怀好意，狐疑地伸手，被子滑落，露出未着寸缕的身体，一声惊叫压在喉间，她迅速抽回手，抓着被子将自己挡严实。

　　期间另一人完全没动，甚至在她缩回去后将碗往前递出：“自己来？”

　　陈霜橙觑他一眼，乖乖张开嘴，温热的粥熨帖了饥饿的胃，她问：“小宋呢？还有……”

　　“刚醒就和我打听别的男人？”

　　“……他是我客户，还有芝芝和祝明。”

　　“不认识，”见她不肯再张嘴，他才淡淡补充，“要是问那个炫彩的脑袋，他没事，被他称作姐姐姐夫的两人也没事。”

　　炫彩的脑袋……陈霜橙将这几个字在舌尖滚动，咬牙忍住一波笑意。

　　沈时谦看她表情纠结，叹气：“卷毛也没事，还有问题吗？”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

　　“一天一夜，早上九点。”

　　陈霜橙放下心，他们返程的机票是晚上，来得及。

　　“我在这边，是舟舟告诉你的？”

　　“嗯。”

　　“我手机呢？我得和她报个平安。”

　　“在充电，”沈时谦又舀起一勺粥，“我和她说过了。”

　　“哦。”

　　陈霜橙没再开口，她能明显感受到这人在生气，至于是生气自己不告而别还是气自己又断了联系，她也揣摩不出来，那倒不如先发制人。

　　于是，她问：“怎么没陪着你未婚妻？”

　　“叮——”

　　一碗粥见底，勺子落入碗里，声音带着薄怒的余韵，陈霜橙抓着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装无辜的眼睛。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心翼翼的三下，似是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沈时谦被眼神飘忽的人气笑，拿过一旁的衣服扔给她，慢悠悠过去开门。

　　“沈先生，”芝芝往后退了半步，小声道，“我听见里面有声音就过来问问，橙子怎么样？”

　　“醒了。”沈时谦示意她进来，自己端着碗出门。

　　陈霜橙理好衣服，松了口气：“芝芝，过来聊。”

　　“沈时谦气场好强，我都不敢呼吸。”芝芝拍着胸脯走过去，“你们吵架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陈霜橙含糊着用两字回复：“没事。”

　　“你那会烧得迷糊，沈先生说你喝了酒，也不敢随便给你吃药，就给你物理降温，我说我来，他都没给我机会，”芝芝眨眼，夸张道，“要不是乘风拦着我，我差点就以为堂堂沈时谦强抢民女了！”

　　难怪她身上什么都没穿，陈霜橙摸了摸发烫的耳垂，问：“小宋没事吧？”

　　“没事，这臭小子，”芝芝心有余悸，“这回多亏了你，要不是他不小心，也不会让你受伤。”

　　“应该的。”陈霜橙刚才看过伤处，已经消肿，也没什么痛感，安抚道，“我带出去的，总得平安带回来。”

　　“他不懂事，我还不知道？”芝芝叹气，“野外把唯一的食物和联系工具都交给他了，你这都没给自己留点余地，还不告诉他脚伤了，看到沈时谦把你背出来的时候，臭小子都哭了。”

　　“没那么夸张，那又不是很危险的地方，”陈霜橙思索着，“我大约记得是有救援队到了？怎么会那么快，还……”

　　“你不知道？沈时谦没和你说？”

　　陈霜橙扯了下嘴角。

　　芝芝了然：“乘风说他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有点信号，但是傻乎乎的不知道急救电话，点开微信看到你的置顶界面，有一个号码，他就试着打过去，没想到对面是救援队。我们联系不上你们，就回来找你们，谁知道大雨导致塌方，路都没了，Lars本来打算先出去找人，刚好遇到救援队，路一通，沈时谦就率先进来找你……”

　　陈霜橙暗忖，果然……

　　“那臭小子和我说了，回去后会好好做生意，等有能力了再自己出来闯……他也和我说了，不会再……他配不上你……沈时谦……”

　　芝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进入陈霜橙的耳朵，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待会怎么应付那人，听见他名字，条件反射地问道：“沈时谦什么？”

　　芝芝笑道：“他为了照顾你应该没什么睡觉，我看他胡茬都冒出来了，和我在网上看到的人都长不一样了。不过我才知道，原来他说要追的人就是你。”

　　“什么？什么追……”

　　“你不知道啊？”芝芝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她，“喏，你自己看看。”

　　陈霜橙接过来，屏幕上是沈时谦的微博账号，上面只有一条微博，配图是那条红色围巾，文案：【还在追。】

　　“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他不是被拍到了么，后来他助理解释了是他家里人，然后他特地注册了微博，表示喜欢的人还在追，”芝芝一脸求知欲，“橙子，这围巾是你们的定情信物？这条蝌蚪真可爱，是你……”

　　陈霜橙辩解：“这是鱼。”

　　“啊？哦，鱼啊……所以真是啊——”

　　恍神间，门口又传来敲门声，宋乘风站在那，嗫嗫道：“我刚听沈哥说橙子姐醒了，就想着把手机送过来。”

　　他把手机往门边的柜子上一放，立马转身走了。

　　“这臭小子……”芝芝过去将手机拿给陈霜橙，“我过去看看他，你先休息。”

　　“好。”

　　陈霜橙点开微博，发现沈时谦发的那条消息已经是四天前，关于他的词条也解释了那名怀孕的女人是他家人。

　　虽然早知道他俩不是那种关系，但是实际看见澄清又是另一种感觉。

　　手指无意识地在“沈时谦”的广场上滑动，见到某张图片的时候，她停住手。

　　那是知名时尚杂志上的封面，沈时谦穿着当年夏季高定，渔网状的背心挂在他身上，古铜色的腹肌若隐若现，侧腰还挂着水珠。

　　不得不说，摄影师很懂买杂志的人想看的是什么。

　　她遵从本心点开，看着匀称的线条，手指捻动，依稀记得腹肌收紧的时候有弹性……

　　“想摸？”沈时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觑着屏幕上的图片好整以暇。

　　陈霜橙瞬时有种窥屏被当场逮住的窘迫感，倒打一耙：“进别人房间都不知道敲门。”

　　“这是我房间。”

　　“？”陈霜橙往周边看了一圈，发现还真不是自己住的那间，她作势起身要离开，被一只手抓住手腕。

　　那人的掌心微凉，她抽回手没成功，见他另一只手掀起衣角，立马撇过头。

　　沈时谦淡淡道：“不准备负责？”

　　“什么负……”

　　陈霜橙转过去，看见他白皙的腰腹左侧有一处淤青，看着很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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