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

　　Chapter.39

　　店内环境安逸，没有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也没有人来人往的打扰，顶多听个隔壁桌跟服务员要柠檬水的声音。玻璃酒杯在赵阳铎手里转了又转，眉眼舒展，跟着邹慕星笑了起来。

　　“是，我对你妈妈，是真心实意的。别说养一个老太太，要是你爷爷还在，我也是愿意一并接受的，就是可惜。”

　　就是可惜，我阿公不在了是吗？邹慕星心里头对他的厌恶加重几分。

　　赵阳铎给自己倒着酒，猛灌了一杯，眼里迷离盯着邹慕星，“你知道吗？其实你长的特别像你妈妈。尤其是那天我看到你穿旗袍那张照片，真的像极了年轻时侯的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叔叔我也可以只养你。”

　　邹慕星指尖微微颤抖，“你这话的意思是？”

　　赵阳铎笑了笑，“意思是叔叔我很喜欢你。”

　　手机失去掌控的力度，瞬间瘫倒至桌面。随着“啪”的一声响，邹慕星眼里的冷漠也突如其来的震惊冲破，浑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

　　恶心，真是由内到外的、让人恶心。

　　“这就是你对我妈妈真心实意？”邹慕星喉咙发干问道。

　　赵阳铎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拿着酒瓶继续给自己续杯，澄清的液体顺着玻璃杯咕咕倒入，液面在慢慢增加。

　　“不是流行这么一句话吗？”他放下酒瓶，手缓缓伸向对面，“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是全都——”

　　邹慕星双手迅速放于桌底，赵阳铎扑了个空。随着另一声响，“哗”的一下，话也被打断。

　　邹慕星瞳孔微缩，她清楚看到，在赵阳铎的身后，隔壁位置伸出一只手，举起一杯柠檬水，对准他的脑袋，泼了过去。

　　装柠檬水的玻璃杯和装青梅酒的玻璃瓶款式各不相同，对比起来，柠檬水的容量明显更足。赵阳铎满头发梢滴着水，温和的表象再也装不下去，蹭一下起身，怒气腾腾向后看去。

　　邹慕星担心隔壁那人会被刁难，也立即跟着站起身。

　　隔壁手泼柠檬水的女士不避不躲，放下杯子，缓缓起身，面未显声先响，“不好意思，手滑了。”

　　”手滑你——吴总？”

　　吴盛南转过身，见到赵阳铎时，些许惊讶，“赵教授，是你呀。”她很快笑了笑，对着周围投来八卦的眼睛解释了下，“没事，认识的，就手滑了下，没什么可看的。”

　　小小的风波很快平静，吴盛南坐到邹慕星身边，给赵阳铎递着纸巾。

　　“原来是赵教授你，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骚扰人家小姑娘呢。赵教授你为人温和，又是理工大的教授，肯定不是这种不知羞耻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我听错的地方，不好意思啊，赵教授。”

　　赵阳铎擦着头发，假装听不懂里头的真意，讪讪说道，“没事，误会误会，擦擦就不湿。”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斯文的面具再次粘附上台，“吴总你这么巧，也来吃这家店。要不坐一起，这顿饭我请了。”

　　吴盛南随手推开放在邹慕星面前那杯酒，声音同样温和，“不用了，跟家里小孩来的，下次吧，赵教授。”

　　她笑着揶揄，“我就和我家孩子说嘛，这以后啊，还是得去大学做教授。看看我们赵老师，一大家子说养就养。”

　　赵阳铎梗在原地，圆滑遇上暗茬，会失去原有的流畅度，丝丝尴尬，暗暗滋生。

　　“吴总说笑了，”他硬着头皮打圆场。视线闪躲，瞥见邹慕星，对方沉默不语，对上他的眼神毫无畏惧，“吴总怎么会和慕星认识？”

　　吴盛南微微一笑，“忘了和赵教授说，我家孩子也在山南一中读着。”

　　赵阳铎看着吴盛南的笑脸，蓦然想起照片上另一个男生，竟觉得他与她的面容有几分相似。想起那个男生对邹慕星的维护，赵阳铎眼神暗了暗。

　　吴盛南淡笑不语，静静看着赵阳铎几番猜测与纠结。都是成年人，她不管赵阳铎怎么理解，但她知道，成人总会选择偏向自己利益的那一边，他会知道怎么做。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个工作要收尾，就先失陪了，不好意思啊，吴总。”赵阳铎起身，不再看邹慕星。

　　吴盛南起身相送，“自然工作要紧，那我就不送了，赵教授。记得把饭钱付了，这饭我可是一口都没吃着。”她顺手把桌上的蛋糕拿起来，“蛋糕也拿上吧，别浪费了。”

　　“自然自然，”赵阳铎接过蛋糕，伸手揉了揉下自己的太阳穴，“我今天就是贪杯，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让吴总你见笑了。”

　　吴盛南配合着，意有所指，“那赵教授记得别酒驾，违法犯罪一些事，我们可不能做。”

　　送走赵阳铎之后，吴盛南重新坐下，重重吐出一口气。邹慕星起身，弯腰，郑重地和吴盛南道谢。这份厚重把吴盛南惊得倒吸半口凉气，“使不得使不得，又不是大事。”

　　她爽朗一笑，拉着邹慕星坐下。“这事和你帮我一样，能力范围随手一帮的小事，不值放在心上，我们这算是两清。”

　　吴盛南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邹慕星这边就没动过，热情邀请她去自己那桌一块吃。邹慕星婉拒了，家里还有阿吉等着吃晚饭。

　　吴盛南大手一挥，“那行，赶紧回家吧。我家那小子真是山中的，没准以后我们有缘还能遇上。”

　　邹慕星笑着起身准备走，走之前再次说了声谢谢。能力范围之内是一码事，愿意站出来又是另一码事。

　　吴盛南笑道：“真不用这么客气，家里那群小子都喊我南姨，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听南姨一句话，这事回去得和妈妈说一声。”

　　邹慕星点点头，在吴盛南的目送下出了店门。

　　视线里的人儿身影一消，吴盛南就回了原位，拿出手机，“嘟”声过后，和对面交代着。

　　“小李呀，你去系统查一下我们和理工大赵阳铎还有没有合作？嗯，有的话就把合作内容整理出来，我过两天回去看。”

　　电话刚挂，蛋糕和奶茶闪现眼前。对面的位置坐下一个人，给自己倒着柠檬水，“你的蛋糕和奶茶已送达，请查收。”

　　“可以啊，还是儿子靠谱。”吴盛南欣喜拆着包装，“你爸就不愿意排这么长的队给我买。”

　　周繁喝着水，明智地选择不附和老周和老吴之间的爱情，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岔开，“不是说歇两天吗，怎么又聊起工作？”

　　吴盛南吸着奶茶，毫不在意聊道：“哦，临时遇到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处理下相关业务。”比起这个，她更感兴趣是，“儿子，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家长会？我想去。”

　　周繁看了她一眼，默默拿出手机，“爸，天太冷，我妈好像逛到发烧了，待会你开车过来接我们回家吧。”

　　吴盛南：“……”

　　——

　　十二月的夜晚冷风狂啸，房间里，温暖的被窝温暖不了邹慕星黑暗里循环的梦。
　　梦里，邹阅笑喊的话语一遍遍响起，“爸爸不在的时候，星星可要好好保护妈妈哦”。可梦境的画面，却是一遍遍重现辛向容离家那日，上车前回望巷子的那个眼神。

　　是难过吗？会不舍吗？是依恋亦或是决绝？纵是邹慕星语文第一，她也读不懂这个眼神。

　　她不想尝试去分析，去解读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因为时至今日，她依旧无法原谅当时抛下她和阿吉的辛向容。

　　这些天反复循环缠绕的梦使得邹慕星睡眠质量直线下滑。要不是天气太寒，这课上的，一准一个趴。

　　没法补觉，只好哈欠连连。如此一反常态，周围的人都瞧出邹慕星的异常。就连章程都跑来送关怀，表明这个月不用月考，让邹慕星晚上不用背地偷偷卷。

　　时值圣诞当日，邹慕星再三否认，章程都不相信她没有背地偷偷学习。他悄咪咪塞了一个苹果给邹慕星，眼里全是信任与托付，“计划能否如期进行，全靠你了，好兄弟，听我的。少学点，早点睡！”

　　邹慕星：“......”

　　这个日子，正是苹果满天飞的时候。虽然大家都知道苹果与这个节日毫不相关，但大家乐于有个由头来加强与朋友的联系。一天下来，邹慕星桌面大大小小的苹果，收到不少。
　　有些苹果甚至不知道是谁送，课间出去一趟，回来桌面又多了好几个。

　　邹慕星微微叹息，心里暗自感慨，这苹果这么好卖吗？现在去批发来不来得及？

　　这么多苹果，她也带不回去，只留了余遥和周繁给的两颗大果，饱满红润，瞧着喜庆，准备拿回去和阿吉尝尝。剩下的，通通打包，以九班同学的名义，送到办公室，分发给各科任课老师。

　　晚上回到家，阿吉还问了句“怎么突然想吃苹果？”。邹慕星笑了笑，“今天苹果节，带阿吉也凑凑热闹。”

　　“苹果节？你们现在还有这个节啊？”

　　邹慕星切好苹果，顾及阿吉牙口，薄薄一片递给阿吉，“有，还挺热闹。”

　　阿吉接过苹果，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很尊重自己的孙女，“不懂你们小孩子呦，苹果节，那是不是还有香蕉节，橘子节？”

　　邹慕星笑的不行，“那没有，我们很严谨的，就一个苹果节。不过也说不准，可能以后哪个时候也会有。”

　　这苹果确实不错，水分足，个头大，味道甜。趁着阿吉看电视的时间，邹慕星摸出手机，给余遥发了图片和消息，使劲夸了夸。

　　余遥回复的很快，虽然是晚自习时间，但还是认真地拿着图片上下旋转，认真查看比对，最后十分负责说明，夸的这颗不是她送的。

　　邹慕星：“......你还有认苹果的能力？”

　　【遥啊遥：嘿嘿，你这颗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这花纹，这色泽，完全不一样嘛。】

　　邹慕星：“......大拇指、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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