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的故事

　　39.
　　“呵，结束了。”邱恬的睫毛扑闪着，嘴角弯出一个天真可爱的弧度。
　　“丫……”红鬼在邱恬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了，可是只叫了一声却没有下文，江洋咬着嘴唇，感觉口袋里的手机狠狠硌着骨肉，卓八仙还是站着，眼神偏开，去看门前的一盆暮颜花。邱恬没有停顿，仿佛身后是一片空荡，她直直看到路行风眼底。
　　“我认输了。”她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但是现在她选择面对，或者说，别无选择。邱恬在起身的一刹那，突然想回过头问那三个人，你们为什么不帮我，宁肯看我受到伤害。只是在心里想想就觉得好笑的台词，邱恬笑了，径直往二楼走。江洋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邱恬甚至没有回头，手轻轻拨开本没有多少力气的禁锢，江洋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路行风不再笑了，他也站起身来，目送邱恬的背影一点点上升。
　　路行雨就这么看着邱恬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眼前，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悲戚，眼里没有感情，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看她走到自己身边，并肩坐下，双手伸出来，俨然是一副要合作四手联弹的架势，路行雨闭上眼睛，也把手伸出来。
　　下一秒没有琴声，琴键没有动静，路行雨不敢睁开眼睛。身旁的邱恬手里多出一把小刀，它曾经躺在楼下桌子上的水果篮里，刀刃不甚锋利，两面磨得很亮，一面映出一张脸，一张双目紧闭，一张面色如常。
　　“叮——”突如其来的高音在整间屋子里响起，像是火刑柱上巫婆最后的悲鸣，声音持续肆虐，惊得每个人坐立不安，路行雨被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抬眼看到血色浸透了琴键的黑白色，沿着边缘蜿蜒，聚合，滴落下来，渗入华美的脚垫里。邱恬蜷缩着身体，头抵在琴板上，浑身颤抖，眼前的景象是路行雨一辈子的噩梦。一截苍白的手指毫无生气地歪斜在琴键上，方才巨大的高音已经戛然而止，剩下的是邱恬沉重的呼吸声，小刀从手中滑落，无声息地掉在脚垫上，血珠从刀刃上逃走，钻进脚垫密密的织物纤维里。
　　“额……”路行雨嘴唇一张一翕，没有半点声音，她慌张地爬起来，朝楼下大喊大叫：“大……大哥！”路行风从椅子上弹起来，眉宇间带着藏不住的懊恼和愤恨，他没有上楼，而是重重跌回椅子里，抬手扫落桌上的茶杯，洁白的骨瓷碎片，在幽幽的灯光下，反射妖娆的柔光。江洋立刻往楼上跑，脚步在楼梯口停滞。邱恬已经抬起头，额头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印子，脸上是梦初醒的表情，她依然在颤抖，唇间还留着明显的牙印，红白相间。
　　江洋想开口，喉头哽住，想奔过去，双脚却死死钉在地上，仿佛有鬼抓着。他就站在那里看，看小丫头的眼色从朦胧到清晰，再到坚定，终于回到初见的那种神色，冷漠至极的黑白分明。她费力地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沾满鲜血的右手被衬得煞白，软软地贴在身边，落满密密麻麻血点的卡通猫头浑然不知世事，依旧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摆出可爱的萌态。江洋见她平复呼吸，抬起前臂的衣袖擦拭脸颊，缓缓转过身，恍惚间迎上自己的目光，那么冷，那么安静。
　　巨大的疼痛过后是短暂的麻木，邱恬木木地站在琴前，看着那一截本属于自己身体的物体静静躺在眼前，她伸出手去戳，触感是难以言语的惊悚，而失了部分的右手，就像一段丑陋的枝桠，直愣愣地杵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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