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人偶租赁

　　我现在还有什么？
　　爱我的人被我害死了，我爱的东西也被剥夺了。
　　我有错吗？我喜欢活成那种样子，别人说我作，连妈妈都讨厌我，可是我有什么错？
　　我有错吗？
　　叶沫沫摸了摸陌双的脸，她的眼睛里完全是空洞的，映出黑夜里医疗器械的一点光。
　　陌双抱着她的头，有我们不好吗，为什么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叶沫沫神志混乱地抓着他的手腕，看着少年温润的眼睛。Leo？你回来了？
　　她坐起身，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一把搂住柯双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抽泣着，你不要走好吗，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好的啊。
　　她看到两个少年的脸在她的泪光里模糊起来，她的身体似乎都为之轻盈，她紧紧地抱着柯双，好像害怕他随时会羽化消失。她模模糊糊地看到leo的脸，她知道leo不会怪罪她的，她明白他们的一切都会既往不咎，她现在好像一个重生的婴儿。她抹抹眼泪，像撒娇耍赖一样。
　　我要怎么做啊？
　　柯陌柯双站在天台上，这是个光污染很严重的城市，天空还泛着霓虹的颜色，但是楼的基部还是漆黑一片的，以至于他们看不到叶沫沫究竟被卷入了哪一片黑暗里。
　　叶沫沫的跳楼自杀似乎有点众望所归的意思，但是舆论竟意外地有一小部分善良起来，或许人都是这种相当矛盾的东西。柯陌看着井绘略显凝重的表情，伸手戳戳她的脸，指尖上沾上了一小点奶茶橘的腮红印记。
　　“呐，沫沫不在了哦，不是你希望的吗？”
　　井绘看着对面的两个少年，他们的开心和平淡是由衷的，但是她有了一点寒意。最初看到他们，她是感觉熟悉的，但是现在他们的距离似乎一下子被拉开很远。
　　“那，那个视频你们想要多少钱？”
　　“没关系，我们你情我愿嘛，我们拍视频也是想让沫沫多陪陪我们嘛。”
　　井绘想了想，欲言又止，拿着自己的手包，却又没有立刻离开。
　　柯陌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们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井绘站起身，回过身，被包下场的咖啡馆安静到令人昏昏欲睡，少年的脸有一半在阴影里，脸上的曲线柔和温暖。
　　“不过，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叶沫沫的精神状况不好，但是······”
　　“没办法啊，”陌双笑了笑，“这样她才能不想leo嘛。”
　　Leo，她去找你了，你，会原谅她吗？
　　井绘目送着柯陌柯双离开，她只是呆立在原地。以前leo看到她的时候总是笑得有一丝愧意，她不掩饰自己的好感，但是也不让这种好感多手多脚，她不至于傻到去干涉leo究竟会喜欢谁，十九岁的事情和她也许没有关系，但是那一只是个自责的阴影，她常想如果不是当初非要求着父母找人，也许他就不会跳湖，那不是爱不爱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在杀人。
　　如歌杀青的时候公司开了个庆祝会，她看着Leo郑重其事地走过来，他只说了句井姐她就直接微笑着举起酒杯，让他说下去，不必了，所有的帮忙都是自愿的。
　　井绘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当时用小号发那个帖子的时候，她出于嫉妒和心痛，打每个字的时候都在颤抖，恨不得直接把叶沫沫碎尸万段。但是现在她完全没了这种冲动，她发现十年过去了，她好像还是被困在原点。
　　柯陌柯双回到咖啡店，店里只有唐柚一个人，往常龙慎是不会留她一个人看店的，唐柚今年八岁，不对，生前八岁。留她未免是一副招收童工的架势，而且，她无论是身高还是年纪确实都太过幼小，连取吧台上的杯子都需要踩着一只小台阶梯。唐柚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后，绞着自己的袖子边儿，对于一个人留在里面很是不习惯，生怕会有客人进来。
　　柯陌把手插在唐柚的腋下，把这个身高不到自己腰的小家伙抱起来，唐柚看到有人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柚柚，想不想哥哥？”
　　唐柚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会对随便抱自己的人产生抗议，她乖乖地搂着柯陌的脖子，随着柯陌摆布，好像自己只是个没有主见的布娃娃。
　　柯双把咖啡馆翻成“休息”的牌子重新翻过来，问道：“柚柚，你十三哥哥怎么没回来？今天谁陪着你值班啊？”
　　“四叔叔，屋子里的灯泡坏了，他就出去了。”唐柚回答地声音软糯认真，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清楚楚，就像是小学生虔诚地回答老师的问题，“四叔叔说现在还没客人来，而且一会儿十三哥哥也就放学过来帮忙了，我只要跟来的叔叔阿姨说请等一会儿就行。”
　　柯双把唐柚放下来，六岁的女孩儿很轻，特别是唐柚，她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发育得很是瘦小，肩膀窄窄的，身高又比同龄人将近低了一头，显得头有些失了比例，像个大头娃娃似的。
　　“啊，对了，龙叔叔说让你们直接去家里找他。”
　　柯陌蹲下身揉了揉唐柚的脸：“那我们先把门锁上吧，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哦。”
　　唐柚够不到咖啡厅里的灯，只能被动地等着夜色一点点暗下去，她看石英表还不是很熟练，常常把六点半看成七点半，最后在脑子里混淆成一个巨大的数字。也许快八点了吧，为什么十三哥哥放学这么晚呢？或许是没有写完作业吧？
　　K小姐对于咖啡馆的人莫名其妙地来找龙慎已经习以为常，他们通常进来以后就不再出去——起码是这一晚。这天的龙慎通常很木然，让她觉得很难相处，好像龙慎是个全然没有感情的机器。虽然龙慎平常就是冷淡沉稳的性子，但是冷漠也是一种温度，到了这一天龙慎通常连这一点温度都消失了，好在第二天他就会好起来。
　　K小姐还是好奇过，她知道龙慎这一天往往是把自己所在房间里，第二天需要她特地喊几次才能醒来，所以她也在半夜看过屋子里很少有人去的房间，里面是人偶，她知道，看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做贼心虚，不敢仔细端详，因此一直有很浓的兴致。
　　今晚新添的人偶是双胞胎，她其实早就看过了，那对儿人偶她还是比较喜欢的，他们微笑的表情很灵性，虽然有点诡异的感觉。她突然发现人偶的左右手系着红色的丝带，以前她没有仔细观察过，这算是她的新发现。
　　那个红丝带很像她小时候常用的那种头绳，她还记得去双子神庙玩儿的时候遇到一对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哥哥，她把头绳送给他们了，她现在早就记不清样子了，只记得他们很可爱，很高。
　　她对着人偶笑了笑，真巧，也是双胞胎。当年那两个小哥哥现在也该快三十岁了，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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