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

　　往后征程万里，该从何开始，又该往何处去？
　　从荒原到东海泽国遥遥不知几千万里，单枪匹马，难以成事，更难以推开东海国门。——没有兵马是万万不能的。
　　兵马军队？林洛痕想起来一个人：李存孝将军。……上次被绑进京时听说过。
　　——那个在军营里杀人如麻、一身是胆，对鬼神满不在乎的李存孝。那个对皇帝态度晦涩不明，整个京城都怀疑他心存反意的李存孝。
　　此刻皇帝已死。李存孝手握镇国虎符，立马变成举国最具势力的人。
　　——他手中有数万兵马！
　　林洛痕四人一合计，决定去军营会会他！他若是够聪明，投入龙大人麾下前途无量；若是冥顽不灵，只得即刻宰了他！
　　这回去军营时，他们带上一支鬼魅阵仗，隆重而庞大，虚空中挑着足足数百只灯笼，远远看上去，如同冥府涌出的冥灵。
　　李存孝及将士们远远瞧见，围观中爆发出一阵低语，几炷香之后，将士们七手八脚地有人拿枪捅车内。
　　冥灵虽多，可马车却只有一辆。车前除了林洛痕，还有另外一名男子。车上挂着车帘，车内看不分明。
　　李存孝坐在人群最深处斜了马车一眼，不慌不忙地继续烤他的猪腿：“先生在京弑君出逃，不会以为军中会让你活着回去罢。”
　　“皇帝一死，李将军手握兵符，已然成了举国最具权势的人、此事最大的赢家。——敌人的敌人，应该是你的朋友。”林洛痕站在马车上遥遥对话。
　　“哼！”李存孝将烤猪腿扔给手下，“无用的朋友，便是被弃的棋子！——更何况，此刻捉了你、替皇帝报了仇，能赢得民心与拥护。换作你，是捉还是不捉？！”
　　“我若是你，此刻便跪下来捡命！”北魇被一干当兵的野人推来搡去，耐心终于磨光，当即张开梦境之网，将眼前如麻的将士都网罗进去！安静而肃杀的兵营里，将士们立马沉睡如猪狗。包括李存孝在内，是踹也踹不动了！
　　“你干什么！”林洛痕聊得正酣，造梦师突然插手，搞得他措手不及。
　　“你这般斯文，要何时才有结果！”造梦师闯入自己刚造的梦境，丢给林洛痕一个背影，“看我的罢！”
　　这是一个混沌的瘴气泽国。
　　李存孝和众将士在其中仓皇找不到出路。
　　虚空之中，有一长发长袍男子扔下一枚匕首：“若投诚，全军自然无恙；若李将军不肯，杀了李将军代为投诚也是可的。当然，诸位也可以咬牙一齐死在这。至于能否活着出去，看诸位怎么选了……。”
　　泽国水势不断上涨，很快便淹没了小腿。有将士不服：“你说杀便杀，凭什么听你的？”
　　长发男子并不多话，手指一抬，一道大浪打过来，如开闸放水般冲散了好些将士，看着那些翻肚皮的同僚，剩下的人大怒：“有种过来单挑！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
　　“鄙人从没说过自己是条好汉！”长袍男子并不露面，反而让水越蓄越深。
　　这里一片混沌，寻不到出路，叫天叫地均无门。将士们终于怕了。
　　水势仍在不停上涨，从小腿淹至大腿。人群中窃窃私语，有将士开始劝说主帅：“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还是从了罢，将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李存孝叱咤沙场十来年，从未被人这般捏住后颈，任人宰割的感觉太难受；可若不从，眼下就要死了。他心焦难堪，满肚子脾气不知朝谁发。
　　水越集越深，不断有将士溺死；浮起的尸体处处便是。李存孝正想着交涉条件，失了心智的将士中，开始有人欲置他于死地，他拔刀奋力砍他的要害：“要死你自己死！我不死！”
　　这一下如打开魔鬼的盒子，接二连三地，越来越多的士兵上来砍他：“不投诚，全军都得死！我辈的人命都是草芥吗？”“想死别拉我们垫背！”
　　水患当前不说，还有诸多刺客！
　　李存孝睚眦欲裂，知道情况坏了！他拼尽全力杀了当前的几个后，向虚空的男子讨饶：“李某愿率全军听候差遣！”
　　梦境在此刻便醒了。
　　李存孝被人如此设计，愤恨非常正欲报复。可等站起身，发现军营上下都湿漉漉如同水里捞起来的一般；而梦境中淹死的、杀死的，此刻也尽数断了气。抹开脸上、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李存孝定睛看了看：梦中长发长袍浮着的男子，便是马车前的陌生男子。
　　“这回来了些高人，”李存孝暗自忖度，不敢上前冒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敢妄为只怕真要死了。”
　　那长发长袍的男子，叉手抱胸，望着李存孝似笑非笑：“李将军方才之言，不会不作数了罢？”
　　“李某一言九鼎，自然作数。”李存孝咬牙收回怒气，一拱手将虎符呈让了出去，“往后军中任由先生差遣。”
　　“哦，不！你们无需听我差遣，你们只需听车内的人差遣即可。”北魇往车内一怒嘴，里面施施然终于出来个人，“这便是东海前任君主，龙君龙大人！”
　　这回车里除了雕像，还多出一位前任龙君？
　　好像比皇帝要威风些？这可是龙族之王！……当然，只不过是前任。但这也比坐龙椅的皇帝要强出许多啊！
　　还是跟他混混看吧！
　　走一步看一步！
　　军中和李存孝私底下不知议论了多少回，最后还是决定跟着龙大人。
　　看那些手段，一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比跟着皇帝有前途多了！
　　“——此刻龙大人需要小的们做些什么？”毕竟是杀人如麻的悍将，李存孝习惯了后，见龙大人仍旧带着一身的胆。
　　“东海泽国之门，在数千尺下的深海。诸位若要破国门，非得入水不可。可看诸位的手段，只怕水性不佳诶？”龙大人一面看着桌案上的城邑图，一面捏着龙须咂嘴。
　　“慌什么！待我去寻个辟水珠回来不就结了。”北魇煎好了茶，正好路过，“你专心看你的城邑图罢。“
　　“那我呢？带我一并去！”林洛痕自打变成猫脸鹰之后，一心练本事，此刻也自告奋勇要随着北魇：跟着他，多加历练；若再能学会他造梦的本事，简直有如神助！
　　“你？“北魇歪头看了看他，叹口气，“罢了，此刻人手短缺。要去便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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