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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阶
夜衍星眉头一跳,忍住心里的不安,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太傅!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这么多吃的,你真好!”
看到她熟悉的干净的笑,陶融醉没维持住淡漠,温柔地笑出来。他放下托盘,坐在夜衍星对面。“知道你累了,在我面前不用端着规矩,想吃就吃,想笑就笑。”
也许是太心虚,连陶融醉故作的冷漠都没看出来。夜衍星心里悄悄松一口气,用手拈了块儿栗子糕送到他嘴边,卖乖道:“太傅先吃!”
陶融醉很受用,之前对她的失望和愤怒全不见了。似乎被挂念折磨了好几个月,他看起来也很疲惫。
“路上还顺利吗?”他给夜衍星倒了杯茶,在她噎住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自然关切。
夜衍星心里暖暖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很顺利。”
如果按帘玉说的,她太执着于陶融醉,将来他们二人之间总有一个要为此送命!
那不如从现在起试着放下,她希望太傅好好的,绝对不要他落得苏天境或崔侧君那样的下场!
看着眉目明朗的陶融醉,夜衍星心里生出一股柔情和伤感。她吃着糕点,小声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陶融醉专注地听她讲,眼里发光。
夜衍星内心慢慢安定下来,说到杨阁老的尸身因为保存不当而腐烂,她满脸愧疚:“杨阁老为嘉夜操劳一生,最后却客死他乡,我很难过。”
陶融醉安慰她说:“不是你的错。”
夜衍星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杨阁老的儿子说,他打算举家迁回蒲城。为了补偿他们,我打算在蒲城修一座忠义庙。太傅,你不是最敬重杨阁老吗,你替我监管修庙的事,好不好?”
陶融醉笑容顿住,只见夜衍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语带乞求:“我只相信你,你去蒲城,好不好?”
口口声声说相信他,一回京却又迫不及待的支走他,她到底想做什么?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陶融醉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扎了一刀,又酸又痛。喉结动了动,他干涩地答应道:“好。”
第二天早朝,夜衍星意气风发地主持了一场朝会。陶融醉站在百官之首,全程沉默、眼神恍惚。
夜衍星宣布追封杨阁老为忠义伯,并在蒲城修一座忠义庙以示皇家感念。众人称赞女皇仁厚,只有陶融醉一言不发。百官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只看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夜衍星接着又说,陶太傅生前敬重杨阁老,自请亲自去蒲城监制施工。
这话一出,百官哗然。
杨阁老一死,朝中就是太傅一人独大。皇上支走太傅,是准备开始收拢皇权、独掌朝政了吗?
可是太傅才刚刚忙完选拔官员的事,皇上这么快就打算鸟尽弓藏了吗?要知道变革官制还没彻底结束。
下位者出于惶恐胡乱猜测,上位者的心思就简单得多。
陶融醉想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夜衍星也想分开远一点整理杂乱的心绪!
她向来干脆利落,做好决定就把陶融醉送出京畿。
当然最开始她绝对没有打击权臣的意思,可是这件事会削弱陶融醉的威信力,诱导群臣站位,没有人信她不知道这么件事会产生什么后果。
陶融醉有点心寒,夜衍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变化。
夜衍星想避开他在朝中做事,找出这么个体面的理由支走他也是煞费苦心啊!
临行那天,夜衍星来送他。“太傅,一路小心。你身边的侍卫是我让薛沸从军中挑选的,他们会保护你平安到蒲城。”
陶融醉仍是温和地笑,疏离拜谢:“皇上费心了,臣此去定会完成使命。”
监工这个名义真是荒唐的可笑,一个走投无路,举家返乡的老臣之庙,需要当朝太傅亲自监管吗?
夜衍星不忍道:“太傅,我等你回来。”
陶融醉看出她眼里的不舍和愧疚,面上淡然道:“微臣告辞。”
他翻身上马,第一次一句嘱托都没有的离开。
夜衍星痴痴地目送着,直到他们背影远去,都没得到陶融醉的一个转身回眸。
心里的恐慌和钝痛蔓延出来,手指开始止不住的颤栗。夜衍星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失控转身回宫。
朝中反对变革的党派因为失去杨阁老元气大伤,在夜衍星安排事情的时候不再频繁的跳出来。没有他们的阻挠,变革推进得更顺畅。很快户部向天下公告:全国各州府统一实行考试选官制,今年年底的官员考核结果将作为明年调换官员的依据。
这个公告一出全国热议,在京畿试行成功的选官考试让天下百姓看到希望,他们满心火热地期待起明年。受到天灾人祸重创而一直低迷的嘉夜民气,终于在这一年开始昂扬起来。
全国官员的选拔任务更艰巨,需要一个专门负责的机构。夜衍星抽调朝中有经验的大臣,组建了督官台——专门负责考核各地官员,汇总情况对选换官员提出预案。
夜衍星和逄潞、解蔚晴草拟出督官台的行事章程,通过早朝与诸位大臣讨论修改,最终确定下来的章程下发到督官台的人手中,成为他们考核官员的依据。
督官台的人全是支持变革派,从老到少都跟陶融醉有接触。经他提拔或受他恩惠的人组成一支队伍,下到州府处置起官员来毫不手软。凡是抵制变革或与旧贵族有关联的人都出现在调换名单里。
小道消息传出去,朝中百官又猜陶太傅是不是离京了还在远程指控女皇,不然为什么调换的官员都是可能妨碍到他的人。去蒲城监工可能只是他排除异己的障眼法,他想要不沾一点污名的坐稳权臣之位。
夜衍星的大动作传到陶融醉耳朵里,无辜被猜忌的他只是淡淡一笑。他本就是为国君服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夜衍星没想要他死,只是需要他顶下骂名掩护她铲除异己,小事而已。
既然没有他夜衍星也能做的这么好,那也不需要急着回去。从兼任太傅那天起,嘉夜社稷的担子就沉沉的压在他身上,现在夜衍星已经可以顶天踏地,他也该归还权利做回一个普通人。
蒲城修建忠义庙的工程很小,陶融醉待了两个月,让知府负责后续的修建,自己带着护卫悄悄去了邻县。蒲城属于泸州辖区,整个泸州体量小,全靠着一片湖泊营业生活。
知府曾说鳜县的米不如蒲城,可蒲城的鱼比不过鳜县。鳜县水域丰富,交易市场就在各个小渡头,捞上来的鱼现场/杀/卖,新鲜得很,蒲城人都喜欢去鳜县买水货。
陶融醉换了身布衣,走在带着潮湿咸味的渡头边,不像买鱼的顾客,更像体验生活的贵公子。他长得好,眉眼温和,走在渡头边一些弄水的姑娘看着他红着脸小声议论,胆子大的直接招呼他过来看鱼,在他走近的时候丢过来一串莲蓬,他茫然的接住,周围关注他的姑娘都掩嘴笑开。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旁边撑船的大叔,“莲蓬不能接吗?”
大叔笑道:“你接的是并蒂莲,我们这里是姑娘喜欢男子才会给他扔并蒂莲,接住的人就是答应她的表白。公子,你不知道我们的风俗,她给你扔莲蓬是同你玩笑嘞。”
“原来如此。”陶融醉抱着莲蓬走到那个姑娘面前,认真地说:“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这莲蓬还是还给姑娘吧。”
见他这么较真,姑娘红着脸笑盈盈道:“公子是嫌我不好看吗?”
陶融醉摇头:“不是。”
姑娘说:“公子长得这么好,要到哪里找个更好的姑娘来配你呢?”
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笑,陶融醉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鳜县民风淳朴,生活简单,湖边的风景也带着悠然静谧的美。
走到中午,陶融醉买了条渔民刚打上岸的鳜鱼,配着老渔民推荐的热酒,痛痛快快吃了场鲜宴。
下午天上聚起厚厚的云,老渔民说这是风雨的征兆,劝他回屋避雨。
陶融醉没走,看着老渔民匆忙收了船回家,他坐在湖边的茅草亭里,静静望着湖面等暴雨降临。
原本澄亮的湖面渐渐变得黑沉,那是倒映出的天空的黑云。整个湖面被风吹得褶皱,水边的水草无依的摇摆。
咸湿的风吹过来,带来久违的清爽的气息。陶融醉闭起眼,感受大自然的狂暴和浩瀚。
侍卫站在旁边,同样沉默地凝视湖面。这个茅草亭修在高处,底下是厚厚的海岩,这点风暴不会造成危险,他就没有劝陶融醉离开。
风吹了好久,雨点突然砸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湖面,有些雨点顺着风飘进亭子里,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看着汹涌起伏的湖水,陶融醉心里却是奇异的镇静和痛快!他讨厌风暴酝酿出的压抑,反而喜欢风暴袭来时的酣畅淋漓。
雨下得急促,风吹了一会慢慢变小。陶融醉走出茅草亭,雨水瞬间扑面而来,不痛但是很凉。
他抬起脸让雨水彻底淋湿自己,这一刻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承受风暴。
急促的雨声变缓,这场雨来得快停得也快。陶融醉睁开眼,忽然发现湖心漂出一只船,正随着汹涌的湖水胡乱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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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在西湖就是突然下起雨,游客都躲起来了,我撑着伞站在西湖边上,看到湖面上有条船随风飘摇,我有点害怕,一直撑着伞看他们。西湖的雨下得急但是停得快,湖面很快平静,我站到雨停,鞋子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