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无香

　　第二天，很早我就出了门，早到我打车到车站的时候东方才露出一线朦胧的蓝灰。灰得没有一丝温暖的色泽，让人看着觉得有些不由言说的压抑，不过这并不会影响我可以回外婆家的好心情。
　　兴许是冬天的早晨总是来得晚的缘故吧，不止不见光亮，也没有车，只是偶尔会有一两个的走过的工作人员。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候车室里的长木凳上这边跳到那边，累了便选了个有风的位子坐下。慢慢的多了几个等车的人。在车站坐了好一会才等到早班车的出现。
　　我背着个大书包上了车，坐在一个靠窗的单人坐上。车子发动，本打开的窗户被后面的人给关上了，我没说什么，毕竟像我一样喜欢沐浴在凛冽寒风中的人不多。
　　坐在巴士上，颠簸的很，连车带人都像喝醉酒似的，起伏摇晃个不停。但这也没有影响那些正在补觉熟睡的人。
　　一路前行，路边绵延起伏的山脉就像现在耳中听的歌一样，时而高亢连绵时而低落断续。它们失去了年轻的华彩，只留下枯枝黄叶遮裹住它那历经沧桑的面容。
　　下车后，我背着包在干燥的灰尘仆仆的不宽的泥巴路上独行。脚下黄泥因干燥而龟裂，路边的植物因严寒而收起了往昔的装束。
　　本来是哼着‘外婆家的澎湖湾’的，却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童年’，一切来得那么自然，没有一丝突兀的间隙。
　　到外婆家后已是炊烟袅袅的时候了，正好赶上中饭。起初看似阴沉的天也豁然开来，云中隐含一抹温和而又不耀眼的阳光。而舒适的天蓝也取代了诙谐的暗蓝。
　　外婆在屋里听见我隔老远就嚷嚷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簸箕，就从里面闻声出来，有点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开心。对我最近的生活嘘长问短了好久，然后又乐呵乐呵的进厨房去给我加菜。
　　昏暗的弄堂里面有一盆烧得通红体透的炭火，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烘烘的。我坐在里面看着外婆忙进忙出的身影，心里比身体来得更暖。在这间小瓦房里，她是一个年迈慈祥的老人，带着风蚀残烛的身躯独自守着这个家，外公和她一起建起的家；我是一个孤独的伤心人，只想逃里伤心地，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去温暖我那寒冷的千疮百孔。两个血系相连的亲人，久违了家的感觉突然在外婆端着菜叫我去吃饭的那一刹那间涌上心头。
　　来这里后的每天，早上我都可以睡到很晚，等外婆叫我起来吃她做的猪油汤粉，然后陪她纳鞋垫做棉衣，有时我又一个人坐在院中吹吹风发发呆，吃饭的时后我们一起做饭，我烧火来她炒菜，晚上我们一起窝在炭火前看电视，品明星，终日其乐融融也。天依旧那么冷，但快乐的日子却飞若流水，不觉中我已经来了将近半个月，再过两天就大年三十了。

　　穿着外婆给我做的大红袄子和青布棉裤，很厚很暖和，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厚实厚实的。在以前我是怎么都不会穿的，总是认为没牌子没款式的衣，肯定穿着也会好看的，可今天穿着它我觉得很暖和，梳了两条小麻花，多了一分乡土气息，多了一分朴实，像极了电视里的下乡小知青。
　　还记得，来的那天外婆见我单薄的穿着，数落了我半天，见我没带棉袄来，她当天下午就上镇里给我扯补，买棉花，带着老花镜在昏黄的灯光下忙活了大半夜，一整夜我就是听着那台比我还老的缝纫机咯叽咯叽的声音睡着的。第二天她又赶工了一天才给我赶做出来。这没让我少感动，通过这件事最后的总结是，还是亲人好，还是有人关心的好。
　　吃过中饭，我和外婆正用她用面粉熬成她所谓之的糨糊似的米糊糊贴之前我们一起去镇上买的春联。我举着装米糊糊的碗，她用米糊糊刷墙，然后再将春联粘上去，一边说笑，一边工作，祖孙两谈笑分工。一切显得那么和谐。
　　刚贴完左边的上联，一辆黑色的小车驶入，车是简家的车，这我一眼便认了出来，但意料之外的是，来的人不是简佑天或者是妈妈，下车的人是一身黑西装的年轻管家和白面棉袄的简珺玥。
　　简珺玥一下车就冲我外婆叫外婆，一点也不分生，那亲切的劲比我亲孙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似乎眼前的这个老太太就是她的亲外婆一样。从没看过他这样叫过简佑天，或在简家有过这样自然的笑容。
　　真假，我心里说。
　　外婆扶着墙从凳子上爬下来，被他那么一叫心中的芥蒂到是减轻了不少，况且漂亮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于是任他接过她手中的门联，蹬上凳子贴起来。
　　外婆招呼停好车的年轻管家进屋去了。不过总有种是年轻管家招呼外婆进去的错觉，我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怎样，最近过得好不？”他带着浅浅的笑容问我，然后拿过我举起的碗中的刷子。
　　“恩，挺好的。”多日不见而产生的陌生感在那声真心的问候中拂散开来。
　　“看得出，眼中也没有了忧郁的影子。最重要的是啊……”他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你就不觉得你胖了好多吗？”
　　我嘟囔了一声然后假装着生气的说：“你知不知道，女人是不可以说胖的，就算再胖也只能说，哇塞你好丰满啊！何况我才不胖，都是这棉袄的错呐，那是你的错觉，知道吗？”
　　“好，好，你不胖。”他笑着顺着我的话说，可越是说越是笑意浓密。感觉好端端的一件事被自己越描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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