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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楼意外相遇康熙取信于福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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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有一座禅舍。早膳过后,康熙便在这座禅舍里小憩。他天生精力非常,更何况大事在前,所以便只合身眯了一会儿。
早晨的阳光穿透窗棂照在康熙的枕前,鸟鸣啁啾忽上忽下,一股幽香悄悄潜入房间,康熙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一道光正斜掠过一只眼眸,抵达他鼻尖。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却摸到了一片杏花花瓣。
康熙坐起来,推开窗户,窗上的花瓣扑簌簌地落到他的榻前。康熙想起了允儿,昨日杏花还挂满枝头,只一夜便零落了。他吐了一口气,决定忘记允儿。他知道,从他听取了太皇太后的建议,决定利用允儿的那一刹开始,他对允儿便没了情义可言。
康熙走出禅舍,两名侍卫悄声在他身后跟随。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还萦绕着烤地瓜的香气。他吸吸鼻子,沿着载满翠竹的小径寻了一路,并没有人烤地瓜。他虽然可以提出吃烤地瓜的要求,但是他认为嗜吃有损天子威严,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他不知道走到哪里,猛一抬头,赫然看到了藏经阁。这是一座高达七层的巍峨楼宇,门前的台阶有两只灰雀蹦蹦跳跳。他想起了“门可罗雀”四字,不由笑起来。那两只灰雀“疏——”一声飞走了,惊动了一旁树上停着的鸟儿,似乎知道天子巡幸,着急忙慌地飞走了。
康熙眼前疑似飘过雪花,他仰头望天,天色正好,半空中洋洋洒洒地飞着雪白的梨花。
原来是鸟儿惊动了这一树梨花。
他心生愉悦,走上了台阶。两名侍卫也欲上前,他一摆手,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他推开了藏经阁的门。
里面有个人似乎在一直等他,听到门响后,欢欣异常地说道:“你来了。”说着那人便兴致匆匆地朝门口走来。
康熙已经猜到来人必是芳宜,她一定又把他当做了福全。藏经阁里光线昏暗,而他又是背光,芳宜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芳宜会接连两次认错人。他一低头,看到了身上的衣服,便明白了。他穿的是福全的衣服,而他与他身材相仿,极容易让人误会。
康熙不等芳宜走来,走进了藏经阁,快速地把门关上。
藏经阁里一片寂静,从窗户缝里漏进来一缕光,里面灰尘翻滚。
芳宜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望着走进门的那个人,是他,又不像他。
康熙并没否认,定定地望着芳宜,看着她退后两步,扭身绕到两层楼高的书架后面。康熙追了过去,并没有看到芳宜的踪影。
这么爱做逃跑的老鼠,他忽然很想做那只可怕的猫。
他屏息不动,听到了书架另一面蹑然的脚步声。他浮起一丝笑意,慢慢移动着脚步,走到书架尽头,忽然快速地朝芳宜扑过去。芳宜猛然惊觉,急忙躲避,他抓空了她的一丝衣角。
“桄榔”一声脆响,她身后掉了一只首饰。他捡起来,却是一只珍珠耳环。
芳宜紧张地躲在另一张书架后,气息未定地问道:“你是谁?”
康熙将珍珠耳环握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香客。”
“我也是香客。”
“你胡说。”
“你也在胡说。”
康熙对自己这一招鹦鹉学舌很是得意。他等着芳宜再往下说,却再听不到她的声音。起初,他只当她还在思忖,可是片刻之后,他便察觉到异样。他仔细辨听,猛然感觉不妙,飞快地往门边跑,果然她已悄悄移动到了门边上。
芳宜见他跑过来,急急地伸手开门。三竿之高的日光,从两扇门之间,一线溶溶落到了她的脸上。在刹那之后,一双大手压在了门上,“啪”一声巨响,震落了多年的灰尘,在一道漏光中簌簌而落。
芳宜抽身出来,退后一步,终于看清了这张陌生的面孔。冷峻高傲的神情中,隐隐透着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芳宜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身段和福全甚是相似。芳宜明白疑惑,除了皇上,福全还有两个弟弟,其中永亁与他年纪相仿,莫非这个人就是永亁。
如果是皇子,还是装作没有认出来的好。
康熙也打量着芳宜,脑海里浮现方才梨花漫天的情形。他浮起一丝笑意,怪不得福全会喜欢她。
芳宜被他盯着脸红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芳宜怒目一瞪,说道:“你只会学人说话吗?”
康熙笑道:“我只会学人说话。”
芳宜看了门一眼,说道:“你让我出去。”
康熙把手按在门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你出去。”
芳宜叹了口气,好似屈服了,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不去。”
康熙有一点相信她,于是做洗耳恭听状。
芳宜悄声说道:“我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两天宫里出了大事,太后娘娘让我出来见一个人。”
康熙装作很惊异的样子“哦”了一声。
“我有公务在身,不方便透露我的身份。待会儿你要出去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见过我。不然坏了娘娘的大事。”
“到底娘娘派你出来干什么事情?万一……”康熙看着她似笑非笑,说道“万一你假传懿旨,这可是死罪。”
芳宜盯了他看了半天,才明白根本没有骗过他。芳宜不动声色,问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康熙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来抓一个女刺客。”
“女刺客?”
康熙小声说道:“宪郡王和康亲王来这里是为了迎接皇上。可是有可靠消息,有个女刺客潜伏进来,要来刺杀皇上。”
芳宜看着康熙,只见他目光笃定地看着她,好像她就是那个女刺客。芳宜退后一步,说道:“你骗我。皇上在行宫,不可能回到京城。”
康熙往前一步,说道:“皇上可能偷偷地回到京城。”
芳宜接连退后两步,问道:“你到底是谁?”
康熙紧逼三步,说道:“我说我是皇上,你敢相信吗?”
芳宜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已经抵在了书架上,退无可退,可是这个人却已经直逼眼前。芳宜斥道:“大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康熙一下笑了,问道:“世界上除了皇上,谁还敢开这种玩笑?”
芳宜望着他,已有三分相信,但是如果他就是皇上,那更得装糊涂。眼看着他的身子紧贴过来,她银牙一咬,闭着眼睛,扬起手扇了康熙一巴掌,说道:“你不过是个登徒浪子,没有人教你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这一巴掌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但也是因为措手不及,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语无伦次道:“你竟然这样对朕……真,真是一个泼妇。”
芳宜见他全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架势,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是个泼妇,你再敢调,戏我,我绝对不客气。”
康熙涨红了脸,她竟敢说他调,戏她?他会调,戏她?
他当然不认为他刚刚的行为有什么过分之处。他刚过舞勺之年,太皇太后便送了宫女给他,他已深谙男女之事,但是太皇太后又防着他,不让他与任何一个女子接触从密。他是皇上,可以坐拥佳丽三千,与女人接触的唯一的经验,就是带着睥睨天下的直接与粗暴。在他眼里,所谓垂爱,不过是一时情不知何起而已,譬如对允儿。
刚刚所谓“调,戏”那一幕,那不过是他的正常反应而已。他正当血气之年,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刚好这个女子很有趣,他就想接近罢了。
康熙看着她扬起手作势吓他,真的把他当做了登徒浪子,他竟然有一丝心慌,身子不由往后一缩。
他感觉到莫大的耻辱。
芳宜正欲抽身而退,却看着康熙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像两枚锐利的钉子,狠狠地钉在了她身上,吓得她不敢动弹。她握紧了双手,把恐惧生生咽下去,然后用无惧的目光回视康熙。
空气中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沉默。
她竟然对他怒目而视?康熙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扉,刚刚被打的右脸隐隐作痛。他双手钳住芳宜的双肩,把她扳过另一排书架,似乎想把她钉在上面。芳宜尖叫一声,他狡黠一笑,带着胜利的兴奋,狠狠地吻下去。
芳宜像溺水一般,双手拼命地推开康熙,可是她越是反抗,反而越发被他钳制。
几丈高的书架上纷纷落下灰尘,好像要将他们掩埋。
藏经阁的门被人猛得推开了,有两个人匆匆走进来,略带惊慌地四处寻找:“皇上,皇上……”
康熙拿手捂着芳宜的嘴巴,说道:“朕没事。你们待在原地,别过来。”
两人忙跪下来行礼,说道:“奴才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洋洋得意地看向芳宜,她的双眼含满了泪水,却震惊得不敢掉下来。他悄声在她耳朵边上说道:“朕早跟你说过,朕是皇上。”
芳宜看着康熙,他的接近脸颊的脖颈处被她抓了两道伤口。
康熙对那两名侍卫说道:“朕没事。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交换了眼神,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康熙一松开手,芳宜便瘫倒在地上。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被羞辱的悲愤,又有天威近在咫尺的惊惧。
康熙蹲下来。芳宜像只惊弓之鸟,浑身一颤,身子向后扭动,像要抓住救命的东西,好似他是一个可怕的恶魔。
她终于屈服,可是他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康熙走出藏经阁。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来,说道:“皇上,索大人已经到了,在前厅等候。”
康熙点点头,心里莫名地失落。他讨厌这种失控的心绪,走了两步,扭头对侍卫说道:“藏经阁里有女刺客。你带人在门口把守,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出藏经阁。”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道:“尤其是宪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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