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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风
一直保持蹲姿还是挺累的。
南昀觉着自己再这么蹲下去可能就要表演一下小儿麻痹患者是怎么走路的。连带着也一起麻了的,可能还有脑子。
乍一听挺离谱的要求,细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反倒说,南昀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了他才和自己提这么个要求。
明明都是牵过手、睡一张床的关系了。比抱一下更亲密的接触多的他都数不清。
可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软成了一滩,都在滴水了。
南昀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这个空间好像不太好发挥,又怕待会儿自己一激动连带着他同桌也一起,头顶就是桌板,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撞了头那画面可就太精彩了。
他无奈地抬眼:“你确定要在这儿?”
“......”苏宇白轻咳了一声,“那先欠着?”
“行。欠着。”南昀憋了憋笑,拍了拍他圈住自己的手,“还有就是该起来了。不然我快感觉不到我还有腿这个部位了。”
两分钟后,两个身高腿长的男孩子终于舍得从那挤得伸个胳膊都嫌费劲儿的桌子下边儿钻了出来,南昀一条胳膊架在苏宇白的肩膀上,杵在那儿静等着那股子麻劲儿过去,表情很是精彩。
“这不能怪我。”南昀说。
苏宇白一脸麻木的站在他旁边,没说话。
“主要还是蹲久了。那是个人都得麻。”南昀说。
陆千倩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这边来了,看着两个人跟擎天柱一样站那儿,很不客气的赶过来嘲笑:“干嘛呢?表演站成一棵树啊?”
“腿麻。站会儿。”南昀还没缓过劲儿来,“怎么,前边儿找我?”
“原来您还记得你现在在上班。赶紧的吧,再不上工小心今天白干。 ”陆千倩拍了他一下,抱着刚收拾好的桌子上的垃圾走了。
南昀耸了耸肩,他轻轻抖了抖腿确认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后,把自己的胳膊从苏宇白肩膀上抽了回来:“我先过去?待会儿等我下班一起回去?还是你先走......”
“我等你。”苏宇白直接说道。
“......”
南昀嗯了一声,往收银台那里去了。
由于晚上还要帮苏宇白补习的这层原因,南昀在书吧的兼职的时间也从11个小时缩短到了正常的8个小时,到了吃饭时间,南昀去换衣间换了衣服,和老板还有陆千倩打了招呼,便准备下班。
临走之前看了陆千倩一眼,想了想还是问道:“待会儿绕回来陪你下班?你家那路晚上不好走。”
“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早不怕那个了。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老惦记我会让我误以为你暗恋我。”这回换陆千倩趴在柜台前,坏笑着看他。
“......”南昀按耐下给这丫头一拳头的冲动,扭头就走,“走了。”
“拜拜~慢走不送~”陆千倩看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她眼睁睁地看着南昀和苏宇白的身影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了看不到的尽头。随即放下手,抄起抹布来,就打算挨个收拾一下店里的桌子,这个点了店里的客人也不会像早上那么多,没什么大事的话,基本收拾完一圈她大概就能坐在柜台那儿玩手机摸鱼到营业结束。
落日的余晖顺着玻璃一点一点在店里扩散开,无尽的橙色之中夹杂着缕缕金光,人影倒映其上,像是昔日的旧照,于安宁中落寞。
咚咚咚——
玻璃被敲响。
陆千倩恍然抬头。
夕阳追在少年身后,万丈霞光都不及他夺目。他应是跑过来的,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微微喘着了几口,见她瞧过来了,下意识的就露出一抹笑来。
陆千倩愣了几秒,噗嗤一声也没忍住。
隔着玻璃没法说话,两个人对着傻乐,也不清楚到底是在高兴个什么。可喜悦就是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蹿了出来,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冒了头就接连不断。
秦墨勾起手指又敲了敲玻璃,慢慢地动了动嘴。
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根据口型来判断,他说:“看——”
一朵鲜红自他手中绽放。迟来的慰藉不言由衷。
他本不该来。
只是路遇玫瑰,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秦墨时间不多,帮人跑腿路上的临时起意,不能允许他太多逗留。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愿意耐心的一字一句说给她看。
他指了指玫瑰,又指了指她,口型缓慢又清晰:“笑一个?”
……
南昀驻足回头看着书吧的方向看了很久。等到苏宇白都买了奶茶回来了,他才堪堪回过神。
“看什么呢?”苏宇白把奶茶递到他手里,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在想晚上要不要找个理由回来。”南昀自己戳了奶茶喝了一口,“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那我们在附近找家店吃完饭折回来?倩姐下班不是要到9点吗?现在还早。前面我记得就有条小吃街来着,过去看看......阿昀?”苏宇白说了半天没人理,回头才看南昀还愣在那儿。
“啊我听见了。不好意思,有点没反应过来。”南昀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来。
“怎么了?”苏宇白问。
“没有。还好你没把倩姐真的当个男的来看待。以倩姐这脾气,换个人肯定觉得她怎么会需要人保护。”南昀追上他和他并肩走一起,边走边感叹道。
“什么逻辑?那她再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啊。我妈这样的,当初我爸也天天接她下班呢。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天天被他们两个塞狗粮。”苏宇白撇了撇嘴,觉得这种傻逼一样的刻板印象会存在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南昀吸奶茶的动作一顿,没接话。
“......你爸妈关系听起来不错。”好半天,南昀才憋出一句。
难得提起,苏宇白心中有些唏嘘:“是不是没想到?哎哟,用现在的话来形容,我爸那就是妥妥的恋爱脑,真就天大地大,他老婆最大。”
“说真的,我就没见过他这么过分的爹。小时候,自己偷吃我妈做的卤肘子被发现了,就把肘子放我吃饭的小碗里,说是我撺掇他的,硬拉我下水。你说说,有他这么当爹的吗?”苏宇白痛心疾首道。
南昀笑的奶茶都喝不下去:“后来呢?”
“后来?”苏宇白呵呵笑了一声,“他屁事没有,我成功收获了我妈的一顿暴揍和足足一盆的狗粮。从那次我就发现了,他们两是真爱,我顶多就是个意外。”
“那可真不容易。”南昀怜惜道,“小意外。”
苏宇白:“......”
“那现在呢?话说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爸爸。”南昀问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虚。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却要装作一个局外人,笑意盈盈地去挖开人家的伤疤。
卑鄙到姥姥家了。
苏宇白把空了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里,仰头吹了吹自己的刘海,胸中一口浊气吹了个干净后,苏宇白才淡淡开了口:“他不在了。”
“一个......意外。”
说出来的时候苏宇白没感觉有多难过。
只是心底空落落的,像是永远缺了一块的拼图,你会有一时的忘记,但不会一直忽略。
这些年里,他和胡莎莎女士都在逐渐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曾经难以启齿的伤疤也在时间的稀释下成了可以说出口的过去。
他想,这大概也就算是放下了吧。
“对不......”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之前不也把你的事告诉我了吗?我们这顶多算是,扯平了?”苏宇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过和我说说就行了,我妈面前还是别提了,你别看她平常风风火火的,掉起眼泪来可恐怖了。”
南昀心说自己有这么没眼力见吗。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很顺从的答了:“好。不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宇白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一把揽过南昀的肩膀,就这么紧紧的挨着他叹道:“你说我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惨呢?”
南昀也是觉得好笑:“谁说不是呢。各有各的惨法。”
“好好的爹妈,啪的一下说没就没。秦墨他们呢则是有不如没有。”苏宇白拍了下手,现场表演了那个说没就没的表情包,表现的很是无奈。
“太惨了。”
“惨的没边儿了。”
迎着夜风,苏宇白又开始扯着嗓子唱小白菜:“小白菜啊——地里凉啊——三两岁啊——没了爹啊——”
本来挺凄凉一歌,这么一唱显得很不严肃。
南昀听他唱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笑了,苏宇白被他带的也是边唱边笑,到最后嘴里都没什么词了,只剩个调在那儿。
伴随着不太严肃的调子,两个男孩子,笑的东倒西歪,一个搭着一个,一个拉着一个,互相搀扶着才没让彼此当街笑的躺地上去。
萦绕在胸口的悲伤变淡了。
不同于往日需要隐藏在阴暗处自舔伤疤,而是敞开来、放在阳光下,虽然还是会痛,但却能比以往更能感受到它好起来的过程。
与其悲天悯人的哭,不如歇斯底里的笑吧。
剩下的,就交给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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