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白

　　翡翠羹，云霜糕……饭桌上林林总总摆个满。桌子正中是栗子糕，云栗很喜欢，但在云桃死后一直没碰的东西。如今他主动拉着几人一起做，还上了桌，想来是彻底放开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团团坐，好像有好久没有这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了。

　　霜白起初暗瞪石源一眼，愤恨他不肯说出实情。但见母亲双颊飞红，和父亲表面正经，暗地眉目传情，心上石头放下一半，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估计也就是有些担忧罢了，如今应该被父亲劝好了。

　　想到这顿时心情也好了起来，端起酒杯，先祝云栗生辰快乐，再祝一家人和和美美，人人幸福安康。云栗羞红，一饮而尽，沙棠和苏叶也笑着饮下。其他人也都跟着各说祝词，宴席上气氛火热起来，一个个都有了一点喝多的迹象。

　　酒过三旬，酒意上头，霜白已是面色绯红，神智恍惚。摇晃脑袋想要清醒一点却是打了满满一个酒嗝。

　　“怎么一会没看着你就喝了那么多。”沙棠嗔怪，“出去透透风再回来吧！”

　　“娘亲，哪有喝多，人家这是高兴呢，高兴——”霜白乘着酒意撒娇，忘忧白了她一眼，云栗则是捂着嘴偷笑。

　　“高兴也不能喝那么多，我看……”沙棠话没说完，忽然脸色大变，起身一把抓过霜白吐了她一脸冰渣子，问道，“敛魂沙可还在身上？”

　　霜白受冷惊醒，打各冷战，完全懵懂的看着沙棠：“在！娘，娘亲！怎么？”

　　旁边几人也是看傻眼，苏叶跟上，手按在妻子肩上：“棠儿，你这是怎么了？”

　　沙棠深深看一眼苏叶，凄凉一笑：“叶哥，他来了”

　　“他？”谁？问出一个子苏叶就反应过来，是欲望来了，除了他这里没人能让妻子如此惊慌。“是他？可你不是才去见过，貂界并无异动，怎么突然就变强了呢？”

　　“是他来了！”沙棠点头，眼中全是无奈和后悔，她一直关注着漩涡的变化，没曾向最终给了欲望养分来壮大的却是来自云华宫的人。

　　霜白忘忧云栗面面相觑，父母亲都是一向镇定自若的人，什么事情能让他么这般大惊失色。只有石源了然，沙棠早就知会过他，他还听见了他们夫妻俩在花园中的全部对话。是欲望要来了，貂族的末日将从此刻开启。他的任务也要开始了。

　　“别急！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你静下心来再想，也许还有其他法子。我先……我还是陪着你吧！霜白，你去通知族人小心应战。”苏叶安慰妻子，生怕她急中出错。

　　“不行，霜白不能去！忘忧你去，去通知所有族人到族中议事厅集合。”沙棠话音一落，忘忧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并不是害怕出门危险，听父母亲说的糟糕，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她懂。
　　但她伤心，很伤心。再怎么知道这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百年的相处她也觉得自己是这家中的一份子。她和霜白相争相斗都是嘴上的，不曾动手伤过半分。如今真到危及时刻，区别竟然这么大，拦着父亲的话要换了自己去。

　　算了，谁让亲疏有别呢！忘忧咽下伤心，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等等，路上小心。通知到后你看情况，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就和其他族人一起在议事厅等。若是回来了寻不到我就找石源。一定要待在他身边，跟着他走！”沙棠喊住忘忧。

　　霜白是亲女也就罢了，现在一个才来的石源也比自己更亲近了吗？忘忧没有回身，冷淡道了声“是”，快步向外走去。这个家不再是家了。

　　“霜白，你也回去收拾下东西，敛魂沙和箜篌必须带身上，其他随意。”

　　“栗子你也一样，感觉能用上就全带。这个乾坤袋给你，记得，能保命的全带，其他的无所谓。”

　　“石源，你拿上破天斧，时候到了！”

　　“你们拿好东西再来我身边，若是我不在就跟紧石源，一切听他的。”

　　沙棠一个个吩咐下去，霜白云栗虽不解还是照做了。等儿女们各自散去沙棠才回身，痴痴看着自家丈夫：“叶哥！”

　　“好歹我也是一族族长，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族人那有什么还需要安排的你告诉我，安排好了我就来陪你。怎么也不能让你独自孤单面对。”

　　苏叶笑着抱一抱妻子。诚然一开始漩涡红光出现的时候他很焦虑，很担忧。但从沙棠这知道一切后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了。知道了，生也好死也好总能去面对，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好！”沙棠也笑笑应了。先就这么着吧，真到最后时刻，怎么也要弄晕他送走。孩子们已经不会再有母亲，但至少还能有他这个父亲。

　　忘忧走出自家小院，目光不自主看向漩涡的方向。那里是一切的祸根，从它出现之后，族中就再也没有安宁日子。

　　如果目光也能化作利剑，忘忧现在就能过去将它戳个稀烂，可是没有如果。正当她移开目光准备去族人家中时，红光忽然起了变化。

　　那道红光原本只有两人合抱的树桩粗细，忘忧看着它忽然跳了一下，颜色变得浓稠起来，还缓缓流动，就像是快干涸的血液最后的蠕动。随着蠕动，红光慢慢向两边扩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就好像只是一瞬间就把整个貂界笼罩在红纱之下。

　　忘忧心头惊恐，这明显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母亲一脸凝重的时候她还是带一点不满的，就算漩涡再多来些人又如何，实在不行，多几个人学请神术难道还赶不走吗？她也愿意学呀！貂族确有几人她很看不惯，特别是霜白。但这片土地她还是深爱着的。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那片红色就像是尖刀悬在她心上，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貂族真的是要经历大劫了。

　　忘忧慌慌张张向外冲，她要快一点，快一点通知到族人。最快的办法？最快的办法就是议事厅的传声珠。

　　没等到忘忧跑到议事厅，只听半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围绕着大地的红光消失了，转而变成熊熊烈火，燃烧在边际上。那火焰青红交加，如同地狱饿鬼跳着欢快的舞蹈。

　　貂族人已经有不少已经注意到天边的异相，胆小的惊慌失措，胆大的走出家门打算去看一看这是什么火。

　　这火并不像普通火焰那样散发热量，反而有些凉意，好似夏日里的清风，不让人觉得燥热反而也舒适。很多族人都在观望，猜测，既想知道这是什么又不敢贸然去触碰。

　　其中一只平素被人夸赞胆大的雄貂率先站到火焰面前，迟疑着。

　　终于，他伸出右手，用一个手指去点那火焰。

　　随意扭动的火焰在触碰到他手指的霎那，仿佛是溺水之人找到漂浮物，入藤曼般立时攀附上来。一个眨眼间就已经爬满这个人，把他包裹其中。

　　包裹在中间的人原本还是笑着的，这火焰没有灼伤他。但下一秒就面容扭曲放声惊叫，完全是受到极大痛楚，濒临死亡的惊恐惊叫。

　　他倒在地上翻滚，边上的人试图去救他。跑的最快的那人抓住他，但马上也和前头那人一样被青焰包裹，躺在地上不住哀嚎。唯一不同的是他挥着手努力喊出：“快走！不能碰！不能……”

　　两个人无可奈何的在族人的注目下化为灰烬，所有看到的人齐齐退了一步，几个藏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孩子惊恐之下忍不住哭出来。

　　余下族人四散查看，可是哪哪都有这火，它已经烧满整个地界，形成一个圈，慢慢向中心蔓延。没有间隙，吞噬万物。

　　这样的火因何而来，貂族真的就要从此断送了吗？母亲们抱着孩子哭泣，男人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一步步退向中心，祈求已经知道信的族长和长老们能赶紧想出办法。

　　同一时间，霜白收好东西，惊讶看向自己腰侧，那里有两个小光点在跳跃，一闪一闪好似萤火虫。这是什么东西？

　　沙棠过来看到，眼神暗了一暗，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交代霜白收好敛魂沙，然后何苏叶一起带着三个儿女向族中议事厅走去。

　　长老们进入议事厅比苏叶一家早，他们没看到族长，只看见族长的养女忘忧喘着气站在传声珠的旁边，大声喊：“各位族人，族长有令。所有人集中到议事厅。是所有人，家中有老弱病残的也一律带上，全部都到议事厅集合。”

　　“族长发话了！快，快去议事厅！”四散的族人全部回屋中整顿，拖家带口涌向议事厅。火焰绝无生还可能，只能寄希望于族长还有其他办法了。

　　忘忧说完话走到诸位长老面前，没等他们开问就说道：“族长一会就会过来，青诸位稍等。”

　　说完行了一礼走出议事厅。站在厅外土地上的那一刻，忘忧看了一眼自家小院的方向，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她不留议事厅，但也不会回去和霜白他们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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