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茶（男主忠犬）

　　好不容易安抚完大狗狗，苏游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但怕九茶多想，还是坐在了桌前。

　　“兔族那边怎么样了？”夹了一筷清炒蘑菇，苏游问九茶。她睡着之前狐族刚刚到达兔族，暗暗地潜伏在了周围的密林中。

　　“昨夜狐族已经攻入。九茶按照之前的计划，在情势失控之前将幸存的兔人转移至熊族领地附近。”

　　苏游点点头，又问：“兔族的伤亡怎么样？”

　　“按照您的要求，控制在三分之一左右。”

　　不给兔族足够惨痛的教训，兔族就不会心甘情愿地和熊族共生。根据九茶的分析，三分之一是一个临界点，兔族繁衍速度十分快，减少三分之一并没有灭族的风险，对兔族生产生活的影响也不会大到无法挽救。只是再要每年供给熊族50位兔女就有些勉强了。

　　苏游当时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就采用三分之一的牺牲率。至于每年的兔女数目，她另作安排。

　　听到一切都朝着预定的轨迹走向了结尾，苏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她的决定是对是错。一觉睡到事情结束才醒，连最后的反悔机会也没有了。

　　食之无味地吞咽完一碗粥，苏游搁下筷子站起来，走至光幕前，招呼九茶道：“我们去兔族看看吧。”

　　说完不等九茶反应，已经学会操作光幕的她戴好消身符，将画面调至兔族中央广场，一步跨了出去。

　　九茶站在原地来几欲开口，最后还是沉默。看了看桌上明显比以往剩的多的菜，神色复杂，又停顿了许久，才穿过光幕。

　　广场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本该接受万人仰视的雕像孤独地矗立着，笑得十分僵硬。苏游伸出手想触摸雕像，却没摸着，才想起来消身符的缺点：别人看不到也碰不到她，同样的，她也接触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消身符是自带漂浮法术的，以防戴着它的人陷到地下去。

　　这是苏游第一次戴消身符，还控制不好身体，直接飘到了雕像的头顶上。

　　随着身体的上升，视线也变广了，广场之外的景象映入眼帘，苏游心头仿若遭受重重一击，几近窒息。

　　和虽然沉寂但干干净净的广场不同，兔族的大街小巷满是一幅单方面屠杀之后的凄惨场景：横七竖八、破碎淋漓的尸体，各个瞪大了眼，最后的眼神里充满着不解和恐惧，再看不出生前的萌态。鲜血几乎吞没路面。风刮过，为了庆祝盛典到处装饰着的旗帜猎猎作响，仿佛不甘离去的灵魂在诉说着冤屈。本该占领此地的狐族不知去了何处，这里彻底成了一座死城。

　　苏游前二十年的人生，不仅父母健全，而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俱是身体健朗，其他亲人也活的滋润又健康。可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死亡。所以并不能切身懂得死亡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而且那些兽人除了穿着衣服，会直立行走，长相上和动物几乎没有任何分别。苏游这些日子只是在光幕上像看动物世界似地看着，没有深入接触过他们，因此兽人在她心里和真人完全挂不上钩，生杀予夺起来毫不手软。

　　更重要的是，说到底，在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有真实感的，就只有九茶而已。

　　而眼前这一幕，让她终于再也不能将兽人们仅仅当作玩偶抱枕，或者是成神游戏中的道具。她终于亲眼看到了，切身体会到了，作为这个世界的上位者，她所作出的决定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真实的、血腥悲切的场景，真的是她轻飘飘的一个命令所造成的？

　　第一次，她真正见识到了，她手中掌握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之前那个说着“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取代原先规定的‘凡开化者不得相互屠戮’”的她，只是一个根本不明白杀戮究竟会带来什么样难以挽回的苦难的残忍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手中却掌握着庞大的足以碾压一切生命的力量。

　　苏游从雕塑顶上飘下，面色惨白，直愣愣地穿过广场，走进被死神收割过的街道。血腥的气息充斥在鼻翼间。

　　在此之前，九茶说的任何话，都不过只能带给她表面上的领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她的心态。这一回，随着她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踏过满地的鲜血，仿佛粗糙的砂纸直接在血肉上磨擦，这个世界终于褪去了虚幻的外表，朝她展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真实。

　　而这血肉模糊全是她造成的。

　　她想跪下忏悔，这世上却没有比她更高的存在，能够来宽恕她的罪孽。

　　一双手伸过来，从背后抱住她。

　　陷入九茶温暖的怀抱里，苏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她紧紧拽着九茶的衣袖，越哭越大声，像个终于知道错了的孩子。

　　“这些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死了……这些血都是真的！！！怎么办！怎么办……”

　　九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就算您不推一把，这三族也终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就算不是狐族，兔族和熊族一直离心下去，也会有别的种族趁虚而入。而且也许状况更惨烈。没有您对伤亡人数的限制，兔族也许会被直接灭族也说不定。兔族被灭族，熊族也就不远了。您以少部分的牺牲，改变了两族的命运，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早些醒悟过来……”

　　“那您如果不这么做，还有其他办法吗？”九茶止住她未说完的话。

　　“我可以……我可以直接以神的身份命令他们和平共处！”苏游抹抹眼泪，眼睛红红地抬头看着九茶。

　　九茶却摇摇头，叹了口气：“您曾经问我，如果是以前的您，会如何做？当时九茶没有回答。现在九茶想告诉您，如果是以前的您，还是会做和您现在一样的选择。”

　　见苏游面露不解，九茶解释道：

　　“‘凡开化者不得相互屠戮’的神谕，在这个世界上连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都知道。结果呢？在您离开以后，真正遵守种族的还剩几个？这些低等的蛮荒种族不说，就连天地两族也一直明战暗乱不断。”

　　“您的确能凭借神的身份让他们遵守一时。但之后呢？您要时时刻刻地盯着他们吗？即使您是神，如果不能为他们带来看得见的好处，他们也只会阳奉阴违。”

　　“只有让他们亲身体会过，才能真正了解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那……那我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兔族和熊族，他们不就不用经历也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听完九茶的话，苏游呐呐地道。

　　没等九茶开口，苏游垂下头自己推翻了这个办法：“不对，那死的就是狐族了……怎么样都避不开这样的结局吗……”

　　九茶将她搂紧，这个坎只能她自己跨过，他能做的只是默默陪伴她。

　　苏游靠在九茶胸前，目光悲戚地一一扫过地上死状凄惨的兔人尸体，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个问题：“菩萨为何低眉？”

　　朱天文的《巫言》里说，菩萨除了不忍看，也是没有能力看，才低眉的。

　　本来以为成了神，就是无所不能。

　　原来，对于众生的苦难，她能选择的也就只有看着，或者不忍看。

　　真是残酷。

　　在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之际，在她开始对众生怀有怜悯和慈悲之时，却告诉她，

　　只能低眉。

《放肆》




《龙族秀恩爱109式》




《三生茶（男主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