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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软弱
『爱不过蝴蝶，朝生暮死。』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记得以前念国中的时候曾经非常迷恋过这句诗，说不出什么高深的理由，只是模糊之中感受到一种大气与豪迈，是身与心的自由。后来好奇，查到它的出处——刘禹锡的《秋词》——知晓它描写的是秋日的天空，天高气爽，浮云开阔。
可是，……
我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托腮望着窗外面明澈的天空，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在想着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依然还是无法得到内心想要的宁静。
把玩着手里的木簪子，昨晚落荒而逃的记忆历历在目——
“加奈子，已经够了，请停下来吧。”
市丸银一边说一边扯住我的手臂，强迫我停止木偶一样无意义的制作柿子饼的动作。被他惊扰，我惶惶然地顺着他的力道看过去，却因为眼中藏匿了太过润泽的水光让我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你？”
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辨市丸银他突然顿住的语气里面所包含的情绪。我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唯一一个念头。逃离。
虽然每一次在面对市丸银的时候，我总是不断地在出丑，总是不断地让他看见我最丢脸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不同……唯有这一次，我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坦然接受……
现在想来，当时，真的很丢脸。
推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真的很丢脸。
喜欢。
喜欢上一个人。
是不是都像我这样，不单单只想拥有他的现在和未来，还想清算他的过往？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喜欢上一个喜欢着别人的人，等于选择了一条多么艰涩的情路？可是，理智上虽然明白，真正面对的时候，情感上依然无法接受。
矛盾。是的。我总是这样的矛盾，矛盾而不自知。
反复。犹豫。喜厌无常。
我其实本就没有心吧？可是海燕明明说过，我不过是把心藏了起来，藏到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才从未曾听见过它的悲鸣。
“喜欢……”
唇瓣嚅动，轻轻缓缓地，吐出这个单词。
心口的位置有些闷，一点点酸儿，一点点涩儿。
放下托腮的手臂，整个人瘫在课桌上，懒懒地，提不起兴致。
“喂，老头子在瞪你啦！”
京乐晴子摇着笔杆子戳了戳我的手臂。
“管他去死！”
好吧，我今天果然火气很大。
“……唔，你吃错药啦？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招惹你？”
小丫头一脸八卦好奇的样子。
我重新坐正身体，抬手撩开遮住眼睛的秀发，敛了敛神，吊足了京乐晴子的胃口，然后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秘密。”
“你！！！”
京乐晴子一副炸毛的样子不管不顾的朝我扑过来。我侧身闪躲，不经意地一眼，扫到窗外广场上一个娇小的身影。
“啪——”地一声，我双手撑桌倏然起身，原本带着戏虐的散漫视线紧紧着盯住教学楼前广场上那个娇小的身影，黑缎样的长发，黑色的死霸装……小笙？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子的侧脸，可是很像，真的很像。只是，我和她已经五年未见，并不十分确定。
“由贵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师拿着黑板擦敲了两下黑板，脸色很难看，见我看过去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
“还是你对我的课有什么不满？”
“嘿……”
我傻笑，然后弯腰、捂肚子。
“老师，我肚子疼，去一下医务室。”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迅速从后门溜掉。其实，我更想跳窗子的说。只是做人还是不要太过份的好，应该要低调，再低调一些。心里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还在不在广场上？待到从教学楼里面跑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色的残影，从视野之中消失，想都没想我连忙施展开瞬步追上去。
其实，自打进入真央以后，我便一直在打听小丫头的下落。原以为那孩子应该是六回生的，然而，我偷偷查过的真央灵术院历届学生名册里根本就没有浅草笙这个人。不是没有问过市丸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每一次问的时候都会被他轻巧地转移掉话题，这样明显的态度，任我再迟钝也明白是他在蓄意隐瞒着什么。而关于小笙的事情又不能去找白哉，毕竟曾经有过绯真的那一段公案在，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开口。
七扭八拐，弯弯绕绕，对于方向感极差的我最后还是跟丢了人，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虽说我一次也没有逮到人，却愈发能肯定那个女孩子就是浅草笙。别问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些感觉就是那样微妙。说起来，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太习惯把它们丢到一边，然后等待答案自动暴露出来。
拍拍屁股站起身，我有些释然地笑。
“浅草笙，我知道你在，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可是事不过三，这种‘躲猫猫’的游戏请到此为止。”
想了想，我接着说：
“下一次，请想好了，再出现在我面前。”
抬腿迈步，我走地义无反顾。
其实，我很想告诉小笙，阿初和小望都不曾怨过她。
看到双殛的时候，我甚是无语，回头看看刚刚走出来的树林，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走来这里的？坐在双殛之丘的边缘，让双腿悬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想四十多年后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混乱，心底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如水纹一样一圈一圈地漫上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该多好？
我就不用经历绯真她们的逝世，不用管小笙是不是难过，不用思考蓝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也不用在乎我喜欢的人其实心里爱着别人……
看！如果没有这些事情该多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漫过面颊。划落。收回双腿。用双臂环上双膝。低下头。将带着泪痕的脸伏在膝盖上。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却依然觉得冷，很冷。……请让我。……请让我再软弱这一次。
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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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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