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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哥哥(12)
诚如玄荒大陆对他的评价,裴清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自屠尽极东之洲后,他手上的含光剑就没歇息过,他杀过太多人,见过太多人在临死之前的恐惧。出于恶趣味,他一手创造出了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是他利用人临死时的残念织造而成,凡是进到死亡之海,就必须直面自己最可怕的记忆与恐惧。如果能克服这种记忆和恐惧,便可通过,如若不是便会坠进死亡之海。
永不会醒。
“裴清,这扇门是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门是通往下一关的通道,可有着前几关的艰难险阻,大家也不敢贸然前行,不约而同的看向裴清,就连龙傲天也是低声询问着他。
“走进去就知道了。”
周围人对裴清的态度,让凤问羽不喜,她不明白怎么是裴清受到大家的欢迎,而不是她?她明明才是气运之子,裴清不过是反派,怎么感觉反过来似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通过这关,就能让全部人看到自己的不俗。凤问羽率先走出来,她打开那扇门,门后虚无渺茫的无尽世界让她心底发憷,穆莹莹见此,便劝她先想想办法。
“不过是道关卡。”凭依着自己的身份,凤问羽没搭理穆莹莹,直接走了进去。
凤问羽踏进门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都盯着那扇门,看看是什么情况。见没有特别动静,大家也都抱着防备的心情走了进去,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裴清才开口。
“牵着手。”
裴清伸出手来,握住裴樱的手,裴樱再握住银术的,银术再握住南宫暖的,南宫暖再握住龙傲天的。就这么,五个人站在门前,裴清望着门后的虚无世界,又再开口。
“闭上眼,我说睁开眼时,再睁开眼。”他很是严肃的开口。“否则,神仙也救不了。”
银术、南宫暖及裴樱都点了点头,龙傲天顿了顿,也点点头。得到她们的肯定回答,裴清牵着他们共同踏进那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去,当然,只有他睁着眼。
水雾弥漫的白色世界里,看不到其他,也听不到什么。可裴清知道,死亡之海的考验马上就会到来,现在的他甚至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经受住五个人的死亡考验。
当年在玄荒大陆,裴清自诩为九重天尊主,他蔑视全部生灵,织造出的死亡之海是他苦心竭力弄出来的,凡是踏进死亡之海的生灵,必会感受到内心最黑暗的记忆与痛苦。
想要通过死亡之海,其实只要走足三十步便可。但这三十步走起来,很是艰难。因为每一步都要面对自己内心最不想面对的痛苦,要通过死亡之海,要么克服最黑暗的记忆,要么……
有人能够指引他们走出第三十一步。
裴清自认不是好人,织造出的死亡之海更是自己的恶趣味。但现在,他必须承担起裴樱等人的性命安全,所以便由他指引她们走出死亡之海的三十步,可这么一来,他就必须忍受银术、裴樱、南宫暖以及龙傲天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当然,还有他内心的最黑暗的痛苦。
裴清并不担忧裴樱,银术以及南宫暖的痛苦,他真正担忧的是自己的过往痛苦。
正想着,裴樱的内心的恐惧已被他感知到——
密林,朝阳初上,裴樱躺在溪间,发间沾满血迹,顺流之下的水染上红色,汹涌奔流而去。她手里握着一株幽幽兰花,死不瞑目的望着天空。
这时,一条巨大的玄蟒出现在她眼前。
——裴樱的恐惧是死亡与玄蟒。
第十三步,是银术的恐惧——
炎热之夏,蝗虫过境,饿殍满地,腐臭的尸体堆满眼前,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在抢夺几口粮食。棍、铁锹纷纷拿在手上,疯狂互殴,即便流血也从不停手。
银术躲在破烂柴房里,眼睁睁的看着破烂柴房外的景象。那群村民已无人性,好不容易抢夺来的粮食都被糟蹋在地,鲜血染在粮食上,任人糟蹋。
炎热日光晒在银术身上,他脏兮兮的额头上流下脏污的汗水来,唯有那双眼眸还能看到希望。他蛰伏着,等待着,直到那群村民不再在意洒落在地上的粮食后,他才悄悄走出去。
他趁着村民不在意,跪在地上想要把染血的粮食捡到自己腰兜里。
然——
“你这小鬼竟然偷拿我们抢来的粮食!”
银术被当场捉获,随即被几个村民轮流殴打,他几欲死亡,而那时他住的柴房里传来婴孩的啼叫声音。村民听了,立马朝他住的破烂柴房奔去——
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走回自己的柴房里。
——银术的恐惧是胞弟的死亡和自己的弱小懦弱。
第十九步,南宫暖的恐惧。
水与火的交织世界,南宫暖与南宫寒对立而战站在擂台上,他们的父亲站在台下。南宫家族的众位族员,也看着台上一水一火的争斗,想要看看是谁胜出。
十三岁的南宫暖背着重剑,十五岁的南宫寒控制着眼前的木之傀儡。
“你最好赢过我,否则我今天定要杀了你。”南宫暖如实道。
“这句话,也送给你。”
一场水与火的大战,以南宫暖的失败告终。
被木之傀儡重伤,她连剑都握不住的倒在南宫寒面前。之后,南宫家族宣布南宫寒为下一任家主,而她则成为失败者。此时,南宫寒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来。
南宫暖没有接受。“从今之后,我不再是南宫家的人。”
她拖着自己的重剑,离开南宫家,那日下雨,她离开南宫家后,在城隍庙昏迷三天三夜。
醒来之后,天光正好,她重新提着自己的剑,踏上新征程。
可,身上的伤疤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
她是南宫寒的手下败将。
——南宫暖的恐惧是南宫寒的存在。
第二十七步,是龙傲天的恐惧。
九重天。
他与众多美妾寻欢作乐,喝酒玩耍,好不快活。当然裴清也认出,那些美妾全是自己的姬妾。真是现实,他裴清一死,这些女人便成了龙傲天的女人,何其讽刺!
看到这里,裴清其实猜到龙傲天的恐惧,应当是柳青青用剪刀把他捅死的事情。猜到这里时,柳青青便出现在这里,不过跟在她身边的,却还有一人。
芙蓉之姿,经常在他面前念酸诗的雪姬。
见柳青青来,那些美妾们都很有眼色的退下,等姬妾全都退下,龙傲天才正眼看柳青青。
“何事?”他喝酒喝得太多,说话都有些迷醉之态。
“你骗我。”
“骗你什么?”
“你说裴清只是把我当成神女的替身,根本没有爱过我!”
“我可没那么说过,我只是告诉你,裴清心底没有你,他心底只有……”
“只有椿是吗!”柳青青气红了眼,大喊道。“雪姬都告诉过我了,椿不是神女,也根本不存在,更谈不上因为我长的像她,所以娶我……龙傲天,你骗我!”
“我没骗你。”
“你骗我,让我亲手杀了裴清,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就这么,被下毒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的龙傲天被柳青青一剪刀杀死。便是这样也不解气,柳青青没有让龙傲天立马死去,她让龙傲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剁掉手脚。
简直比裴清还要惨。谁让他龙傲天把自己挫骨扬灰了!
可解气归解气,裴清却注意到站在旁边的雪姬,有点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椿的存在?
正当裴清想要走近时,他已走出龙傲天的恐惧空间。
——龙傲天的恐惧是被柳青青杀掉。
第三十步,是他自己的恐惧——
裴清以为,藏于自己内心的恐惧,可能是在极东之洲眼睁睁看着师傅死,也可能是背叛的那刻,又或许是被扔进吞天洞时,还有可能是屠尽极东之洲的时候。
可他万没想到,自己的恐惧竟然是在神域的那段时日。
像是旁观者,他目睹自己掉进吞天洞后被椿所救,目睹椿小小的身体拖着他走到神域,并为救他不惜朝自己的父亲下跪求情,也看到了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日,椿为自己所做的。
他重伤昏迷,伤口化脓发黑,是她取来圣水为他治疗。他日日夜夜高烧不退,是她取来寒冰给他降温,甚至亲自为他喂药。那时的椿,天真而单纯。
所以他醒来后,见到椿的时候,觉得她可以利用。裴清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混蛋,面对救命恩人的椿,竟也能生出利用的想法,他那么卑鄙下作,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之后,他也看到自己如何利用椿的善良重获手脚,并引她奉出自己的神域力与他共享。
“请和我结为夫妻。”
明月初上,他站在神域山之巅,牵着椿的手,朝她允诺。
玄蓝的天底流溢出几缕清光,他站在风口,眼眸深情的望着椿,椿亦仰面望着他。层叠远山有着若隐若现的轮廓,神域的光照在两人之间,风张扬的卷过两人的衣袍。
裴清站在两人身边,望着彼时的自己与椿,他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想法。他不想听到那时椿对自己的回答,也不想继续下去这种折磨人的场景,便想逃出,便想退缩。
他越想逃,越想退缩,眼前的景象越逃脱不得,那时的感受冲破他的防线全都朝他扑来。
此时,椿也抬眸,看着他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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