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将近

　　第八节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却毫无恐惧，
　　一个人在那片黑暗中行走，
　　向前，
　　一直向前……
　　直到他发现了地平线有一个光点，
　　因为耳边那些不知名的声音吵吵闹闹的说着什么，
　　他朝着那个光点行走，
　　飞蛾扑火一般的走了过去，
　　一开始是一个光点的地方，逐渐接近化为一片光域，
　　耳边始终嘈杂个不停的各种说话声、吵闹声骤然一停，
　　“你独自在黑暗中度过的太久……”
　　他发现自己处于一条巷子深处，对面的人处于背光正对他说话，
　　“……”
　　无视对方，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快速的站了起来，
　　“已经忘记了是吗？”
　　对方并没有因为被无视而生气，声音中反而带着惋惜，
　　“……”
　　他眯起眼睛，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对方面容，
　　“邪？”
　　能感受到对方温和的目光毫无恶意的盯着他，声音柔和的像扫过窗沿的风，
　　“……”
　　脸上表现出疑惑和暗藏的警惕，一脚蹬墙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逃跑路线规划好，
　　对方见他不说话，迟疑了一秒接着毫不在意他的反应温声道：
　　“啊……对了、你现在叫雅尔吧？”
　　“……！”
　　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瞬间的吃惊，但对方无故他的表情关心的笑问，
　　“怎么样、一切还习惯吗？”
　　“……”
　　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知道这里并非现实，却总有个念头鼓动他去干些什么，对方在他迟疑的时候继续说了下去，
　　“这次按照你的要求、没有人类的监护人在是不是舒服多了？嗯嗯？”
　　好似追要糖果的孩童，对方语气快活的问道，
　　“……”
　　他不说话，觉得对方之前一句话里的信息太多，可他又不确定，只能死死的盯着对方，对方被他看的发怵，耸肩无奈的笑道，
　　“啊呀别这么戒备嘛……毕竟……”
　　“嗡嗡——你——”
　　如同收不到信号的录音机发出蜂鸣，不完整的记忆再次模糊、断裂、拼贴，
　　明明知道现在并非现实，他仍想竭力抓住那个人挽留那个人一般的伸出了手——
　　逆光中，只见那人转身带着笑意说道，
　　“一切就是我安排的啊。”
　　“！？”
　　来不及做出表情，来不及看清那人，来不及再继续听下去，
　　模糊的碎片再也无法支撑，记忆洪流冲破了视野。
　　“邪？”
　　掌心传来温度，他猛地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腕，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觉得莫名的心安。
　　等等、
　　不、
　　不对、
　　不一样、
　　不是这个人！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脑内的声音十分肯定的否定，下意识的松开手，邪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度被他抓住手腕的人、赤发下的蓝眸透着局促，
　　“啊……只是想问问……”
　　“……”
　　视野清晰起来，头一阵一阵传来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梦靥还是其他，邪捂着头坐直身子，对面蓝眸闪过犹豫转移话题问道，
　　“唔……你还好吧？”
　　“没事。”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听到对面重复的询问，邪意外的有些烦躁蹙眉道，
　　“我没事。”
　　气氛降温到零点，蓝色的眸子似乎想要将他看穿但是无功而返，风言一扭头看了看教室的时钟说道，
　　“去吃饭吧……”
　　“好。”
　　腹中毫无饿意，邪想都没想的站起身，
　　平静之下的肯定看似一如既往，可风言一还是感受到了那个字背面的其他东西，跟在后头悄悄的叹了口气。
　　也许是二人去的迟了，等到人山人海的吃饭大军散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二人端着饭菜，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天空很阴，早上九、十点还是晴朗的大太阳，现在居然变成阴沉的天气了，乌云一片压抑的飘在天上，似乎随时会下雨。
　　风言一瞅了窗外半天，大约是觉得有些尴尬，终于开口问道，
　　“你最近……家里有情况？”
　　“没有。”
　　邪低着头默默的吃菜，饭量本来就小的风言一看着邪用极快的速度消灭饭菜，换了个说法问道，
　　“那就是心情不好？”
　　“没有。”
　　邪迅速消灭完第一碗米饭，风言一太阳穴跳了跳、要知道他才吃了三分之一，
　　“是不是因为快学期末了所以？”
　　“没有。”
　　统一无比、复制黏贴般的答案听的风言一哭笑不得，可谁让邪就是这样的性格呢，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谈话的风言一宣告投降，嚼了一口米饭改为单刀直入的问道，
　　“最近为什么疏远了大家？”
　　“没有。”
　　依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的否定句，明知对方只是性格使然的风言一心里莫名有些窝火，忍不住拍了桌子说道，
　　“我说有就是有。”
　　“……”
　　沉默降临，还好四周没什么人，风言一看着邪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坐了下来，叹口气说道，
　　“抱歉，有些激动。”
　　“没事。”
　　邪一边消灭掉第二碗米饭说道，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风言一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言语去询问他所感受到的东西，邪也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
　　二人在沉默中走回教室，
　　风言一一脸复杂的看着前方的邪，他清楚那种气质名为疏远，也知晓那气质的终点名为‘离别’，
　　从小到大，上小学、上初中、搬家……经历了大大小小离别的他对于这样的气质依然手足无措，
　　‘该去说什么吗？’他问自己，
　　‘是否该挽留？’他又问，
　　他仿若看到那些从他身边离去的人，一个个笑着朝他挥手，说着‘以后再见啦’的话语消失在他的人生轨迹里，而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就一直这样下去……自欺欺人的逃避现实，一边掩耳盗铃的说着‘没关系’。
　　自从……之后，他和邪失去了除了饭友以外的其他联系。
　　他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甚至收了后辈作为徒弟。
　　从一开始邪要去隐瞒什么，邪不说他自然不会问，可他现在……觉得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远，仿佛过去只是两条线相交的那一个点，他无法不在意。
　　对邪了解多少呢？
　　停下步子，他茫然的想着。
　　邪要追求什么，又或者他原本只是一个过客？
　　站在朋友的角度，
　　他对他，是否有那么一点点了解？
　　随着他深入思考，脑海里不由浮现的记忆——
　　月下，黑发血瞳的少年化为巨大的黑色猫科动物，额头上的血红色文字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它高傲的抬起头颅，嘴边勾起无声的笑靥，视线与他相交……
　　那是他刻意去遗忘的，二人关系开始的记忆，
　　并不是太可怕或者什么原因而去遗忘，
　　而是现在的他已经知晓，名为雅尔的真实是什么答案，
　　【妖印】
　　他所在组织的最大敌人。
　　这个足以让一切关系产生沟壑的身份令他脸色苍白。
　　“？”
　　走在前面的邪停下步子有些距离的望着他。
　　“……我很好”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有多么勉强，风言一摇摇头咬牙迈步跟了上去。
　　邪深红的眸子一暗，不说话继续走在前面。

　　午休时间，学生会室内，大部分的夜袭成员都在这里。
　　自从浅琮接手训练任务后，学生会的常驻成员就一点点增加。一开始是补觉的萧玄、过来帮忙整理文件的夕苒、出于不放心夕苒干脆跟来的笛错，后来是无聊瞎逛被抓来的司浣、发现学生会室有WIFI的陌千、来看小说防止被没收的月濯，最后则是被陌千叫过来寒莲，厌烦做题被打断的龙雅。（贞在初中部所以午休不在，只参加放学后的夜袭活动）
　　随着战场出现时机越来越混乱，好几次手忙脚乱的集合也证明午休时间是除了下午六点以外出现频率最高的时间段，夜袭众人一刻也大意不得，就算是午休也得防止战场突然出现。
　　昨天和今天中午风言一都没有待在学生会室，一方面他认为大家在场应该能应付，另一方面自然是出于私人原因，他想缓和和邪的关系。
　　视角回到学生会室，
　　月濯大力的给夕苒推荐一本小说，而夕苒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对着小说点点头，
　　“怎么样，这本剧情还不错吧？”
　　“是唉~不过我没耐心看完拉~”
　　“呜……”月濯露出安利被拒绝的沮丧表情，夕苒大方的拿出一包新的薯片意表安慰，
　　“聊天吃零食不去自习都没关系，不过等会要记得打扫啊？”月茗悠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心的提醒道，夕苒愣了愣，仿佛才发现她周围各种零食包装还有地上的残渣，不由泄气的念道，
　　“真不想打扫呀……”
　　“顺带一提，我很关注男4和女3的情感发展……”月茗悠大大伸个懒腰说道，
　　闻言，夕苒月濯相互看了看，惊讶的齐声问道，
　　“你原来会看小说的吗！”
　　“是啊，放松身心的好办法……看小说可比处理文件轻松的多。”月茗悠甩甩马尾，拿着一摞文件站起来放到旁边的书架上。
　　“真没想到小悠会有这种放松方法唉？一直以为小悠是个学习优异以外一心趴在文件上的优等生唉？”
　　“别把我说的好像工作狂一样啊？”月茗悠苦笑着拿起水杯，看了看时间和今天的文件数量叹气道，“小夕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帮我整理文件吗？”
　　“唉~~~~？”
　　虽然夕苒能很迅速的整理分类好文件，不过以她偷懒的性格多半还是想多休息一会，月茗悠揉着太阳穴似乎拿她没办法了的说道：
　　“作为交换，今天你可以不用打扫。”
　　“万岁！”
　　夕苒欢呼转为高兴的跑道桌子前面，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着文件，一边将零食递给月茗悠询问她是否要来一点。
　　“好吵……”
　　沙发上的萧玄轻声的咕哝，月茗悠下意识斜了他一眼却发现那只是熟睡中无意的梦话。
　　真是轻松愉快的日常啊。
　　闭上有些干涩的双眼，脑海闪过自己刚来这所学校学生会的场景，如果月家没有嫡庶之分，也没有战场的事，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月濯歪着头思考着，看着夕苒把吃完的空袋子揉成一团，抱着文件搬到她旁边。
　　就在她即将把视线从夕苒身上移开的同时，
　　“咣——”
　　室内的落地钟钟声突兀响起，明明不是整点却异常的打铃，室内的人似乎都没发现一般，月茗悠继续专心的批改文件，夕苒接过文件快速的做出分类，月濯继续阅读手上的小说，笛错盯着图书馆借阅的诗集，萧玄脸上盖着一本杂志躺在沙发上睡觉……
　　指针指向一点，整间学校都回荡着钟声，世界霎那定格。
　　“？”
　　教室中的邪抬头，疑惑的环顾四周，脑海不停闪现的记忆让他无法继续关注四周的情况，头疼的捂着脑袋。
　　“吾王……”
　　人群中，一个长相平凡的中年男子抬头，紧握放在口袋里的罗盘，眯起眼远望城市中心的钟楼。
　　“嘻嘻嘻开始啦！终于开始啦~”
　　坐在钟楼边缘的黑发男孩亢奋的拍手，垂眸看着下方一动不动的人流，愉快的发出一串笑声，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几乎在男孩跳下去的同时，世界由静态恢复成动态，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车来车往，没有人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与此同时，月家一片混乱，平时都不会随意打开的家主休息室的房门被撞开，
　　“家主大人，请您快去看看大长老吧，镇压失败！大长老昏厥了！”侍从惊慌失措的大声说道，
　　“什么？”正在小憩的男人来不及做出惊愕的表情，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快速的从地上弹起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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