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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宏图霸业
空旷寂寥的大殿,只有满满的两缸灯油在支撑着长明灯。
从幻境中挣扎着醒来,画流风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只是个渺无人迹的大殿,根本不是传闻中云家的祖陵。
“刚才看着你举起长生剑自言自语,我一直在想,长生剑捅进你身体里时,那飞溅的血花该是多么的美丽。”
有人从后面重重踢他一脚。画流风踉跄着要向前倒去,又被那人拽着衣领扯回来了。
画流风斜眼看他,嗤笑道:“龙兄,看不出你原来是个变态。”
龙吟又踢他一脚,这次被画流风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于是道:“那是通过迷阵布置的高级秘术,在你踏入十八陵的第一步起你已经陷入了迷阵中,不过幸好你走得快——走的路线基本都是对的,才这么快到达大门。如果你走到了死门,你会被巨石踩成肉饼,被刀尖做成刺身,被利箭射成刺猬,或者被毒蛇毒虫啃得尸骨无存。”
画流风默默想想自己被踩成肉饼,做成刺身,射成刺猬……尸骨无存的情景。
“话说你触摸门环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看到我在花街正被一群美女纠缠着,温香软玉,轻褪罗衣……”画流风意味深长地凝视龙吟,“很黄很暴力,很淫很色情的东西,少儿不宜。”
龙吟回望他一眼,“对象是人是兽?”
画流风与他眼神交锋:“当然是人,我又不是你师妹,对人兽不感兴趣。”
“那对象是……”
画流风一语打断:“不瞒你说,就是你。”
龙吟:“……”
“咳咳,开个玩笑。”画流风话锋一转,伸手指向那两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铜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一摸那里就会出现幻觉么——那又不是女人的胸部。”
龙吟横眉冷对画流风,“那扇门上的两个铜环是连通器,只是负责把强电引导给触碰门环的人。简单地说这里有一个装置,可以将天上的电引下来储存起来,等有人闯进这里一触碰门环就放电,闯入者轻则产生幻觉,重则变成焦炭。所以说你没有变成烧猪那真是天赐。”
“那个装置有名称么?”
“我只是曾经听师妹说过,那种类似的东西,叫做‘电池’。”
“我现在这有点相信小白说的话了。”画流风想了想,笑道,“也是她确实不是白湘羽,而是在一个不同地方不同时代生存的人,只是不小心来到了这里,占用了你师妹的身体。”
“那时候我给师妹探过脉搏……她是真的死了。”龙吟苦笑,“可有什么不好呢?即使她不是师妹,只要看着她活蹦乱跳,就会想到师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们这些做师兄的,自责就没那么多了。虽然只能算是种自我救赎的方法。”
“现在跟你说,倒觉得你思维清晰,口齿清楚,完全不像是弱智,更不像是失忆——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或者说,其实是你一直都在装失忆?”画流风猛地向后一跃,跳出一丈开外,“前往云州的路上,你曾经逼问过我的身份,这事儿我可未敢忘记。”
“现在还需要逼问么?尊贵的平阳侯,没扎拉克现任当家,凌国皇族暗杀团前首领,画流风·没扎拉克。”龙吟摇头,“还是说,你在这几个身份后面,还有另外的身份?”
“阿秀告诉你的?”画流风随左手按剑,却不待杀气。
“嗯。”看画流风撤去戒备状态,龙吟向前一步,“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包括你派赤媚去凌修身边,结果她叛变的始末;也包括你为了当上没扎拉克的当家而出卖了你和云秀的感情——你本来是不是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既然无法改变,还不如懵懂不知地接受这一切。”画流风冷笑,“到头来都是死,还不如什么都不知晓,安心地上路?”
“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登上帝王之位?皇帝之位有那么好,值得你拿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画流风静静地端详着他,又默默看了手中的长生剑一眼。他原本似乎想跟龙吟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突然就笑了,笑容漠然。
“不是拿我自己的一切去交换,是拿你们的一切去交换。”
龙吟只觉一口怒气郁在心头,进退不得。“你真是个自私透了的人。赤媚,云秀,还有师妹,都对你那么好……你都没有心的么?!”
画流风无所谓地笑笑,“龙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只为自己活着。”
“是吗?原来你要的,是一个只有你可以活下去的世界。”龙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那么画流风,你必须为你的野心付出代价。”
长剑出鞘,白亮的剑身映照出来,画流风唇角勾起的笑容冰冷而嘲讽。
“呵,代表正义……来被我消灭么。”
***
利刃相交,杀戮的气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长生剑泛着蓝光,照在神色凛然的九师兄身上,反射出一种死亡的质感。这时候画流风的眼神再不是平常的轻佻不羁,那完全是猎豹瞥见羚羊时,流露出的残忍嗜血的欲望。
“你是错的!”龙吟竭尽全力咆哮起来。
就在那嘶声的呼喊中,龙吟的长剑迸发出强大浑厚的内力。龙吟将自身的内力全灌入长剑之中,巨大的劲道把铁色的金属几乎灼成液体。
画流风从来没想过龙吟的内力竟强大到这种境地。他不得不避其锋芒,连退数丈才脱离与龙吟的交缠状态。
“我是错的,你就是对的么?”画流风冷笑,“那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胜利的……就是对的么?那我现在杀了你,我便是对的。”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挥出长剑,兵器相交,发出一声锐利的金属声。即使是在如此夜晚地宫冰凉的气温下,金属摩擦出的赤色火花依然闪烁不休。
犀利的刀锋划过一道闪亮的痕迹。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定胜负。胜者生,负者死。
画流风静静地看着那柄洞穿自己肩膀的长剑,不觉笑了笑。在他眼前,龙吟堪堪避过自己手中的长生剑。对手常常会以为长生剑上的冰寒毒乃是剑的威力所在,却未曾想过,长生剑并非画流风唯一的招数。当他真正要杀你的时候,不会用你一直在提防的长生永寂,而是剑柄上的一个小机关。
发动机关,会有五枚梅花针向四周发射。带麻药的梅花针,才是对付高手的关键。
可惜洞悉这一切的高手,都已经到阎罗王处报道了。
龙吟重重跌坐在地上,冷眼瞪他,一字一顿道:“画流风,你好卑鄙。”
“承蒙夸奖,画流风不敢当。”画流风收剑入鞘,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如果说邪不能胜正,那么此时此刻我就是正——很好笑,不是么?”
“其实你本来可以看穿的,看穿我的把戏。只是你太执著对错,太执着正邪……”画流风只留给他一个菲薄的笑容,“还是说,龙兄其实是爱上了我,舍不得杀我?”
大殿无风,长明灯却无端地微微摇曳。两人的投影落在雪白的墙壁上,也随着灯火微微摇曳。
龙吟突然道:“画流风,其实是你……并不想杀我。”
画流风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龙吟回望那双墨色的眸子,试图从里面读懂什么,却连一丝涟漪都看不到。
“像我这样的人,早已经无药可救。不要尝试劝服我,那不可能奏效。”画流风不置可否,只坐在无法动弹的龙吟身旁,往自己肩膀的创口处倒了些止血止痛的药粉。
“其实我也不想瞒你,不想瞒湘……你师妹。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了。”画流风看着自己飘荡的灯影,就像看着自己的魂魄在随风而荡。“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用我的生命去捍卫没扎拉克的尊严,用我的性命去保护一个人。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画流月。”
“为了保护画流月?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毁掉一个国家?你当我是傻子么?!”
龙吟猛然抬起眼,画流风却不看他,只自顾自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似是漫不经心,“龙兄,你很幸福。住在世外桃源,有个绝世高手做师傅,还有一群要好的师兄弟。不曾寄人篱下,没有灭顶之灾,没有受过什么苦头。可我不同,我有那么多血债要讨,也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着杀我。我从我父亲……画楼空手上抢过当家之位,他死时我答应过他,会力保家族存活,照顾好流月。”
“你看没扎拉克如此繁盛,如此壮大,如果你是皇帝,你会坐视不管么?——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在这棵树还没长成的时候,把它连根拔起。”他拍拍龙吟的肩膀,无奈地笑,“可我若不寻求力量,不找玄武兵甲,不拿冰寒毒练玄冰内力,我又该靠什么去保护他们?”
“那么多人恨我,我也恨过那么多人。有时候真不知道煎熬自己的,究竟是恨,还是记忆。”画流风敛了笑意,“得到玄武兵甲,登上凌国皇帝的宝座,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为没扎拉克庇护,给流月一生长乐——你看,那么的理所当然。”
烛火无端摇曳起来。龙吟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方才压低声音道:“你本来可以选择不走这条路的。”
“我已经回不去了,很久以前就已经回不去了。以前有一段时间,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和湘羽在百草谷的时候……我总想着完成这一切后,就可以放下肩上的爱恨情仇,随她自由自在地放逐山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只剩空寂与虚无,“可是我错啦,我大错特错了。那不过是我一时糊涂的想法罢了。”
“由我接受长生永寂开始,我就接受了我的命运。我是孤独的,卑鄙的,受人鄙夷的。可我需要在乎么?那些我牵挂的,牵挂我的,我迷恋的,迷恋我的,最后都会离我而去。白湘羽……不过是场可笑的梦境罢了。”画流风微微一笑,“庆幸的是,现在我醒了。”
龙吟可以清晰地看到,谈及“白湘羽”这个名字时,画流风的眸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只是那光亮一刹那就熄灭了。他眼底的色彩依旧是淡然,仿佛方才那一丝情绪的变化从未曾出现。
麻药药效逐渐消失,龙吟慢慢立身而起,沉默地与他四目相对。
“龙吟,答应我一件事。”
龙吟却只冷笑,“你觉得我还会答应你什么?”
“你会的。”画流风无声地笑了起来,只从腰际掏出那枚龙吟熟悉的龙纹玉佩,语气淡然平和。“还记得这枚龙纹玉佩么?我一直以为在我之后,这枚玉佩应该是在凌修手里。”
“龙吟,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画流风敛了笑意,“四爪金龙,这是凌国太子的象征。”
——四爪金龙,这是凌国太子的象征。
龙吟踉跄着后退一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凝固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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