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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绝境
夏夜一路提气急奔,不敢稍停,只怕一停下来便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夜风擦面而过,在耳边“呼呼”作响,她一手提着碧魂,一手按住腹上伤口。刚才自孤明山庄一掠而出时,她硬是忍着剧痛拔出了那插在她腹部的长剑,不管伤口的血如泉涌,只管不辨路径也不顾方向地急奔。此刻真气运转,血流加速,尽管她用力压住了伤口,依然还是感觉得到滚热的血在汩汩而流。
夏夜只向那有荆棘密林的地方奔行而去,她心里明白,只要进了林中,她便会安全些了,林中密密层层,找人不易,总会有藏身的地方。她本是来刺杀秦海的,不料现在刺杀未成,又让秦海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追到了她,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试想有哪一个人会那么好心地留一个对自己有生命威胁的人活在世上?她虽不惧死亡,却也不希望死在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对手手里。
凭着一股意志力奔了这么久,夏夜觉得整个身体都麻木了,眼见得十米开外便是一片树林,夏夜正要继续往前再奔几步,却蓦然眼前一阵晕眩,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便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好就这样仰面躺在地上,微一侧头,地上微有湿意的草扎在面上,又麻又痒。
夏夜左手按着伤口,感觉到手指间又黏又重,仍是有温热的血在汩汩地流过指缝。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一用力,已自撕下了一大片衣服下摆。
或许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她已觉得眼花,幸好是躺在地上,没有那么严重的头晕。她伸手入怀,取出些伤药,点了伤处两处穴道止血,胡乱在伤处撒了些药粉,又勉力将撕下的衣摆扎住伤口,正准备拿出那日在苏州秋落送予的“凝香丸”服下,却突然听得有人声隐隐传了过来,大约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夏夜由于此时伤重,耳力已大不如往常敏锐,只听得隐约的人声,却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夏夜倒出两粒“凝香丸”服下,静躺着不动,暗暗聚集自身的真气,奈何内伤太重,甫一运气,胸腹间便痛不可当,侧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连试几次,方觉丹田中有一股暖流缓缓上升,她知道这是“凝香丸”起了效用,忙引导着这股微弱的暖流走遍四肢,既而重新汇入丹田,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功力了,虽然这还不到他平时功力的一成。
夏夜重新凝神再听,人声已在三十步以内了,微微动了动四肢,她放弃了起来走掉的打算。听脚步声这一群人人数众多,夏夜心想,不知是不是孤明山庄派出来追自己的,如果是,自己此时站起来走动铁定会被发现,以他平时自然无畏,一个纵越便已在十丈之外,但她此时的状况,别说提气纵越,便是要她站起来走路也是艰难万分,因此,便不再多想,只静静地躺在草丛中,望向那一片漆黑的天空。
草长得并不深,根本不能完全掩盖住夏夜的身体。夏夜心道:“若是侥幸没人发现也就罢了,若是发现了,说不得,只好再拼死一战了。”
声音已近在耳畔了,有微微的火光传来,夏夜抓紧了身边的剑,侧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群人,大约是十二三人的模样,正沿着她方才奔来的路向这边走来。当先一人旁边有个人执了个火把,火光正映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的脸,一个是三十多岁,另一个则年轻得多,二十来岁的样子。
只听那执着火把的年轻人向那三十多岁的男子道:“大哥,你累不累?要不咱们先找个地儿歇歇吧?”那被叫作“大哥”的人道:“帮主吩咐了,要尽快地赶到孤明山庄会见秦庄主,就快到了,不要急”。那年轻人一听,立即唉声叹气:“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跟大哥一起出来,哎呦,真是命苦,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想睡觉也找不着地方呀,是吧大哥?”说罢举目四望,突然叫道:“咦,那是什么?”那大哥接口道:“哪儿?”那年轻人手一指:“那儿!”
一群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草丛之中,正隐隐闪着一道青碧色的光,那光的旁边,黑黑的似乎还有一些什么物事。
原来他所指的地方正是夏夜躺着的地方,那一道青碧色的光不是别的,正是碧魂的光芒。
夏夜见这群人已发现了自己,当下暗暗催动着体内仅余的真气,只待有人一靠近便挥剑击杀,支持得一刻便是一刻。
只听那年轻人又道:“大哥,咱们去看看吧”,此时他们距夏夜尚有十来步的距离,这时一起靠近,当先那人在离夏夜三步远的地方站住,那年轻人也停住了脚步,执火把往夏夜这边照了照,说道:“大哥,好像是具尸体!”
那位大哥并不说话,只借着火光细细向着地上打量。
那年轻人惊“噫”了一声,道:“大哥,那好像是一把好剑呐!”说着迈步又待再往前去。
那大哥见他迈步,微觉不对,刚叫了一声“小心”,便见那闪着青碧色光芒的长剑忽地跳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恍若流星飞出的轨迹,瞬间凌厉的剑气便向着那年轻人拦腰扫去。
那年轻人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剑芒吓了一跳,要待闪开,已自不及,正手足俱软时,眼前衣袖一挥一摆,剑气的力势已被卸去,原来是大哥抢先一步罩住了他。他松了口气,耳边听得大哥低低道:“是碧魂”。
那年轻人正自怔疑间,只见那个“尸体”居然缓缓地坐了起来,惊得他大叫一声,一跃跳开,哆嗦道:“大哥,诈……诈尸了?”
那大哥斥道:“佑棠,不可胡说!”说时眼光只顾盯着那慢慢坐起来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右手提剑,左手撑地,已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大哥借着火光那人脸上一扫,开口道:“夜魅公子,果然是你!”
夏夜听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号,并不惊讶,江湖中人只要是认识碧魂的,认识她也没什么奇怪。听他这么一说,倒放心了不少:原来这群人不是孤明山庄的。待要接上一句话,怎奈呼吸不畅,开口艰难。
那人见夏夜不说话,又道:“在这里遇见二公子,真是巧得很了。我们此行本就是为寻找二公子而来的。这下倒不用我们再多费时日地赶去孤明山庄了。”
夏夜闻言,心下一怔,细细地看了当先那二人一眼,确定并不相识。刚才听那大哥道出自己的身份时,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怪不得,敢情他们就是来找自己的,可自己好像和他们并无甚关系,想到这儿,夏夜嘴唇动了动,开口道:“寻我何事?”只管只是四个字,她仍旧说得艰难而低沉。
那人听夏夜说话中气不足,语声虚弱,不禁有些奇怪,借着火光细瞧之下,才发现夏夜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倚剑而立的身形像是费了很大力才勉强站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只不过火光暗淡之下夏夜黑色的衣服上那大片的血迹他未曾发现。
那人见此情形,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二公子,您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受伤了?要不要紧?”
夏夜简短道:“不妨。”
那人带着狐疑的神色又上上下下地将夏夜打量了一便,才道:“是这样的,我们此次来寻二公子,是要请二公子高抬贵手,赐还‘大悲清心咒’的,也好让在下回去有个交代。若公子依允,敝帮主和在下都感激不尽。”
夏夜问道:“你们是?”
那人赶忙答道:“在下姓方名佑海,乃是飞鱼帮的副帮主,这些都是我飞鱼帮的弟兄。”
夏夜低声道:“大悲清心咒?”
方佑海又忙道:“是,是‘大悲清心咒’,还望公子赐还。”
夏夜微一沉吟,一阵疑惑。说飞鱼帮她是知道的,这是近几年在江南地方崛起的一个大帮派,主要是在暗里做些水上生意。虽说平日所作所为与强盗无异,却听说帮主何鱼水武功极高,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方佑海说什么“大悲清心咒”她就不知道了,于是皱眉道:“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方佑海赔笑良久,一听此言,只道夏夜故意装糊涂,不由心下生怒,沉声道:“我们怎会弄错,那晚是你二公子从我手中救的苦智和尚。苦智和尚如今已死,那‘大悲清心咒’自然要着落在二公子身上了。”
夏夜站了这许久,体力已是不支,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勉强稳住,微微喘了一下,硬压下冲上喉头的血气,低低道:“苦智和尚?我不知道!”这倒并不是她说谎,她真的不知道,这名字她还从来没听说过。
方佑海脸上神色一变,正待开口,夏夜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这群人所穿的衣服上,只见每人的衣服下摆处都有一个隐约的金色图案,细辨来,那图案竟然是一条鱼的模样。
夏夜脑中忽的一闪,突然想起那日在杭州“福来客栈”时,曾见过一个粗鲁汉子的衣服上有此图案,后来在湖州时,他救过一位老僧。当时那老僧被十几个黑衣人合围,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上便有这样的图案。后来那老僧死了,还是她亲手葬的他。如此说来,那晚的黑衣人便是飞鱼帮的人了,那个领头者就是方佑海,而那老僧便是方佑海口中所说的“苦智和尚”?
方佑海在一旁看着夏夜的神色明灭不定,沉声开口道:“怎么,二公子想起来了么?”
夏夜听他话语不善,已知今晚这事不能善罢,待要不作理会,碍于自己重伤在身,还是勉力道:“当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只是你说的……‘大悲清心咒’,我真的……不知”,说完这句话,再也忍耐不住,已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只听那群人中有一个声音大声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泊魂二公子也会见宝心起,不能免俗。”
夏夜闻言,目光一寒,手已按住了剑柄,要不是她此刻行动艰难,又哪里会跟他们在这儿废话。
方佑海看了她一眼,又道:“二公子,我不希望伤了和气,更不愿乘人之危。”
夏夜只觉一股血气又向喉头冲来,怕一开口便会吐出血来,当下并不答话,只将眼光看向别处。
方佑海见她神色,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便道:“二公子真要说不知道的话,我们也不好勉强,只有手底下见了”,眼见夏夜身子颤抖、站立不稳,又续道:“我们并不是存心和公子为难,希望公子不要怪我等落井下石,公子虽有伤在身,这‘大悲清心咒’我们也是非拿到不可,公子这就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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