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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应官于我的故事,是从半年前的夏季开始的。然而我与应官两个人的事情,严格来说应该是从我进入FED而起的吧。
我那时还未想过能够真正地进入FED,连夜输着液,糊里糊涂睡着的时候,只觉得身旁有人在轻声说话,话里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醒来时身旁却一个人都没有,床边摆着水晶底金灿身的奖杯,底下浅浅刻着我的名字。到头来,还是没有送给他任何东西……
喧嚣吵闹的玩笑声从门口传来,有人说“嘘”了两声,“小声点”,吵闹的声音减缓下来。几个人影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几双眼睛在看到我早已坐起来的时候都有点措不及防。
我早已认出刚刚是林兴的声音,故作被吵醒般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姜思名“哇”了一声,扑到我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夷商!”
脏死了,我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林兴他们都围在旁边眼含笑意地看着我,我实在不习惯这种场合,从小到大,拢共也没住过几次院,即使生病了,陈营他也没有太多精力照看我,毕竟他自己也太多事情。所以,被他们这样看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睡了一夜,我浑身都是劲,扯开被子在床上蹦起来,刚想大喝一声有劲,他们冲上来直接用被子把我又扑了下去。
“唔!”我差点被闷死。
节目在今天就正式结束了,XBZ竟还顾着几分情面,没有立刻把我扫地出门,让我有两天租房的时间,不然我今晚就得流落街头。
说好的进入FED的机会,在我们临走的那一刻也没有半点风声。我分不出半点心思来收拾行李,回来的路上,姜思名他们唠唠叨叨地在耳边诉说着昨夜舞台发生的事情。
最后成团的,无疑是ABURP,这早已是注定的事情,在节目录制之前,大家都已知道了。但节目结束之后,大家对于这样的结果却没有了开始的质疑。
其他人,就像无悔的陪跑,究竟值不值得,每个人都清楚。我看着奖杯底下的刻字,光滑的金属面映出我茫然的脸。
姜思名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行李,现在就要原样地搬回去。他累得气喘吁吁,倒在行李箱上哀怨地看着一身轻松的我。
我问他:“你送了什么给许老师?”
以他的脾气,送了之后不和我胡侃一通,简直奇怪。他却脸红起来,挠挠头说:“我问蓥莹老师喜欢什么,她说以后还会见面的,叫我不用准备了。”
我很想“切”他,却忍不住笑了下,觉得他傻,不懂许蓥莹这样说肯定是要他进FED了,但笑完登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头来,我和应官没有说上一句话。
刚刚回来的车上,他们挤兑我吐了应官一声,我勉强笑着回应,却早就半点不想回想。说我幼稚也好,小气也好,反正不想回想起来这件事情……我不是气自己丢脸,而是到最后,和他竟然就这么草草道别了……
这算什么?我看着手里的奖杯,突然觉得它遍体生灰。姜思名奇怪地瞥了眼我的神色,道:“你是不是嫌它脏,都擦干净了?”
是的,我昨天吐了遍地,连奖杯也未曾幸免。他说起来,我才记起。
“谢谢你们了。”我发现其实谢谢真的并不难以启齿。
姜思名“啊”了声,“这也不是我们洗干净的,是应官老师。”
我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昨晚被工作人员草草送去医院之后,现场是什么状况我全然不知。昨晚的直播视频和录制回放当然都能看,他们在车上也曾提及,但我既不想看,也不想听他们讲,总是插诨着扯开话题,仔细想来,是我不想去想,不想去面对。
喉咙有点发干,我问:“应官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姜思名思索片刻,摇摇头,“他就把这个给了我们,然后就走了。”
我默然垂头,姜思名道:“应官老师可能顾着换衣服吧,也没有和我们合照。”
我登时心里更不是滋味。若非遇上我,应官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吧。
回去的车上,人没有来时多,虽然不算稀疏,却也颇显冷清。我还是有些怕冷,靠着车窗睡了过去。一路颠簸,只觉得头不断砸在玻璃上,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几年来,竟然难得放了假。从前虽每日也浑浑噩噩不知做些什么,但时间再多,总觉得行将就木。这两日却只有空空荡荡的闲时,XBZ那纷繁的人来人往突然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住了几年的宿舍两天后也将不再属于我。是时候找个新房子了,我却半点都不想动,手里捏着手机,却不曾亮起屏幕,其实我也不知为何要看着它,但我只是看着它。
“啊!”深夜十一点半,姜思名突然踹开我的房门冲了进来,团抱住我,“夷商,你收到通知了吗?!”
他口水全喷在我脖子上,我正准备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拽开,却被他怼在面前的邮件定在原地。那是一张精美的电子请柬,发送人来自节目组邮箱,邮件标题上简短地写着“诚邀您参加FED训练营”。
我本以为我已准备好坦然接受结果,然而这一刻赤裸裸的现实刹那间就击溃了我。我嘴唇发抖,甚至对朋友没办法说出简单的恭喜。
姜思名夺过我的手机,“快快快,里面可以选宿舍,等下我隔壁就被别人抢走了!”
我沉默着抓住他的手甩开,一句话也说不出。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更别说邮件了。
他兴奋激动的呼吸突然消失了,我深吸一口气,勾住他的脖子,想说什么,却噎住。我没哭,他却哭了。
XBZ的财务从不让人失望,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就收到了补偿金。数目不大,但XBZ已算尽了人道主义。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坐在公园里,直到路灯亮起,才发现一天过得很快。说好的走下去呢?蚊子都看不过去了,疯狂地吸着我的血。我在一片嗡嗡声中数了数账户余额,除却房租等开销,勉强够得参加稍微好些的词作培训。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除了胡乐乐之外,我在圈内仅剩的勉强算的人脉竟然只有得益于应官才接触到的柳海朱冰。
“你可以看看这个,有工作公司也会接给你们试试。”对方回复得很快,丝毫没有过问我为何要询问这些。
他发来了好几页培训班介绍,明显是柳海朱冰的自家业务,我草草看了几眼,心中忽然烦乱得不愿去看,直接问他:“怎么报名?”
“其实报名和录取时间已经过了,”对方道,“不过如果你想进来的话,我这边可以先和公司商量一下。”
我有些讶异他竟会帮我说话,忙道:“谢谢……”
他道:“不用,公司对上次的合作还是很满意的。然后是上次的款项,应该会在这几天打到你的账户上,麻烦留意一下。”
我早已忘了这回事,忙说好。他没再说话。我坐在原地,过了半响,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首我一直不敢去听的《左跳》。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听。
歌声入耳的瞬间,我竟然觉得很陌生,这不是我熟悉的《左跳》。然而某种澎湃的情绪却愈发翻涌,这不是我熟悉的,却是我参与创作的。
我忍不住低头浏览,评论区出乎意料得热闹,什么话题都有,还有人在下面讲起了冷笑话。我发出一声“哧”之后,才猛然惊醒自己竟忍不住笑了下。
“新人作词啊,好像没看过,不知道什么来头。不过,还不错,继续加油哦!”有人说。
不管如何,先走下去吧。我拉着行李站起来,一只巨大无比的蚊子突然停在我的手上,我伸手去挥,手机却啪的砸在地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这样说。我总不以为然,现在想来,不成熟的人却是我。
看着屏幕皲裂如蜘蛛网的手机,我竟觉得砸得不错,蛮像艺术品。我正准备揣起来,到了口袋边的手机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微信熟悉的默认响铃永远都能让人立马清醒。
我却想不出有谁会在今天找我,唯一可能的姜思名或许早已登上飞往异省的飞机。我漠不经心地拿起来一看,手一抖,手机再次砸落地上。
我那时脑子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捞起来,生怕对方响了太久挂掉了,火急火燎地接通时,还维持着张着嘴巴傻瞪着眼的模样。
“老,老师?”我怎么也想不到,应官会给我打电话。
他那边似乎是某个场馆,身后很多人路过,背着大提琴的、手持簧管的,他没有回头,但身后的人却在背后朝他点了点头才离开。
他那里光线极亮,我这边却只有昏黄的路灯,我的肩膀上还扛了两个背包,左右各一个。他显然有些意外,问:“方便讲话吗?”
当然了!我捣头如蒜,跌坐回旁边的椅子上,肩上的背包发出极其沉重的闷响。应官微微偏了偏视线,似乎往我旁边看一眼,我这才发现我硕大的行李箱也进入了镜头。
他移开视线看着我,眼神中有稍微的歉意,“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直接打了电话。”
“没、没关系。”cao,我在说啥啊。
他竟然露出轻微的笑意,我愣了下,突然意识到,刚刚那句脏口,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我……我手足僵硬,他那边辉煌的灯光在他面前也逊色无比。
他到这时才叫了我一声,“钟夷商同学……”
他说着,我抬起三根手指在屏幕上往下一滑。
“咔嚓!”
“你想进入FED吗?”
截屏的声音和他的话音同时响起。我真想掐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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