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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这个周末我们去“岳阳楼”吃湘菜。我以前其实挺不能吃辣的，从怀宝宝起却突然开始嗜辣。后来宝宝吃起辣椒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才突然醒悟原来是她爱吃辣。
此岳阳楼非彼岳阳楼，无衔远山，吞长江的磅礴气势，用餐的人流倒也取其几分浩浩荡荡。我们坐下来，点了湘江鲫鱼，东安子鸡，奶油菜心，酸汤豆腐和宝宝强烈要求的糖熘土豆丸几道菜。
菜上得很快，我的肚子也饿了，然而刚挟得几筷却禁不住止箸。喧闹的厅堂，因为一个人的步入似乎静止了几秒。我眨了眨眼睛，然而没有看错，的确是姿华筠。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没见过她，但望之依旧风采照人，甚至略微清瘦了一点点，衬着那头蜜棕长发更形飘逸。
她是与某位女性密友携伴而来，袅袅婷婷从我们身旁周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的优雅。我看看苏铁，他一切如常，给宝宝布菜帮我挑去碟子里的辣椒，正如再普通不过一新好男人。
一顿饭，宝宝吃得很欢，我食不下咽，而他们两人只在临走时才太正常不过的打了个招呼。
然而我知道，一切不止这么简单。他以为我没看到，吃鱼的时候他忘了吐刺，眉头也不皱一下的连吞了几口白饭。她以为我不晓得，打小吃惯了西餐的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呛辣烟火气，而整间富丽堂皇的岳阳楼，哪怕过道处冉冉的点着香，仍是扑鼻一股浓郁的酸辣气。
昨晚的电话，是她没错。我强留下苏铁，未必不是他顺水推舟的纵容。可他为什么纵容我呢？因为愧疚？
那为什么愧疚呢？答案那样不堪。
表面上他在关键的一刻将她抛开，可我知道有的人是将最重要的人的利益放在最末，原因无它，因为她最亲近，理解而不会怪他。
傻，真是傻，一字囊括了仨。
于是我对苏铁说了很俗套的一番话，几乎都可以写入三角恋教科书里了：“继续下去是三个人痛苦，分开的话至少成全了两个。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至少我记得自己是宝宝的母亲。把你的同情收起来，也没人需要被牺牲。后半生漫长，焉知我不会雄起？”
“你胡说些什么？刚才吃饭不还好好的。”他只当我在无理取闹。
于是我沉不住气的质问：“是你告诉她我们要去那里吃饭的，对不对？”
苏铁忽然抬起头，他的眸光让我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直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做过对不起你和宝宝的事。现在我问你，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嘉里？”
他简直是在逼我了，但我真是禁不得逼，竟脱口问了那句我永远会后悔的话：“你爱她，你到现在都爱她的，对不对？”
他沉默，再度沉默，在这沉默中我绝望了，嗬嗬怪笑起来，声音听起来像鬼，不，也许鬼都不如：“你爱她，苏铁，自始至终你只爱她一个……”
他说：“你别这样，嘉里。你这样我特难受。”
难受？那么我现在这样，算什么？我站在那里想。身躯微微摇晃，不知道自己整个人身在哪里，胸口像被凿了个大窟窿，血肉模糊中呼呼的冷风掠过，疼到极处便是麻木。没得比这刻清楚一切都无可挽回，这个男人，我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泪水无意识的滑落，自嘲的笑泛在嘴角，不，其实我没有失去，因为从来也没有得到过。
苏铁说：“我也是最近才见到Gloria。很偶然的关系，我才知道当初让公司的生意大有起色的那笔外单，是她通过关系暗中帮的忙……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坐下来说清楚，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他的声线很平淡，平淡背后却掩着心疼。心疼他的Gloria一边在异国独自打拼一边等待着情郎重新站起的好消息，她等着他去找她，结果等到的是他结婚生子……情何以堪。
我抿紧了嘴唇，然而苏铁再度开口，柔声劝慰我道：“嘉里，如果说当初和你在一起是我做错了，也只有就这样错下去。对不起Gloria也是我一个人的背负，总好过翻过头来续走前路。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非得要把前尘往事挖出来定性清楚，可是你想过没有，宝宝呢，宝宝怎么办？”
我听到一个尖刻的女声响了起来，过了会儿才反应出那正是自己：“你就只想着宝宝，可是我呢？我怎么办?你可以给我婚姻，却无法予我爱情，这样的日子我无法忍受，因为我爱你。”
泪水潸潸的落下。他低低的唤了声“嘉里”，颓然地举起双手来，然后放下。再抬头看着我的目光却毅然决然：“给我时间，好不好？”
有一瞬间我犹豫了。师太说婚姻是一个男人给予一个女人最大的诚意，他曾经这么做了，直到今天仍义无反悔。只要我别太较真，一切完美的假象均可以再续。可是我不能，我受不了他脉脉温情背后的无可奈何，受不了他明明不爱我却为了道义责任而勉强自己。时间不是万能的，它或许可以消磨仇恨，但不一定就能锻造爱情。冒险的后果也许是三个人的万劫不复，那么何苦？
于是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着他伸出手去，勉强让唇角保持微微的弧度：“分开吧，苏铁。这样即便不能做朋友，至少我们还不是仇人。”
他迟疑着没有伸出手来，然而我趋前握住了他的，用力地握住。他开口想要说什么，被我截断：“嘘——”他噤声，我在泪光中微笑：“什么也别说，记住我的微笑，记住啊……”
我一直笑，一直笑，笑到被盛莉说我：“你没病吧？”
“你才病入膏肓了呢。”我火气十足地回了句。
她这次很容让，“得，不跟怨妇计较。”高高在上的幸福小女人口吻，恨得我牙根痒痒。
但是她忽然正色：“今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一向是没有打算。但是决不能这样授她以褒贬我的口径，于是我说：“陪我唱歌去吧。”
其实我平时特良家妇女来着，但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出去发泄一下。
那天我们点了很多歌，基本分为两类，王菲的，和不是王菲的。盛莉是麦霸，更多的时候我是在伴舞，后来她终于受不了将麦克交出：“得，就你那半身瘫痪的舞姿还敢出来现？看姐姐的。”
盛莉小时候学过舞蹈，她跳得确实好，水蛇腰扭得那叫一个灿烂缤纷。我拿起麦克，继续歌伴舞。
侍应生托着果盘进来，小费也顾不得收的迅速败退于门缝。至此终于印证了我俩的一个绰号叫“歌舞双绝”。
唱完歌我又要她陪我去喝酒，她说：“你没病吧？这大白天的酒吧还没开呢。”后来叹口气又说：“得，我知道个好地方，但你得保证不能借酒装疯。”
我忙点头，先答应了再说。
那天我酒量奇好，号称半斤不倒，最后临倒的一刻还能突然抬起头来，口齿清晰地说了句：“不喝了，我接宝宝去。”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但盛莉说，那地方她是不敢再去了，丢人。
再后来……得，啰啰嗦嗦的说这么多，日子还得照常过。事实证明，我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多了。
七岁的宝宝说，“小强之所以泛滥，是因为他们不容易被打死。”
当时我正在刷牙，一口白沫忍不住喷出来，刚好不好的落在地上一只小强身上。然而我摒神静气，躲开些距离，看着它挣扎着从那堆泡泡里爬出来，抖抖身体继续前行。
忽然就呼出口气来，眼角微微湿润。
宝宝的声音在门外不耐烦地响起：“妈妈你快点，我这个月不能再迟到了！”
“好了，好了，就来！”我匆匆的漱了口擦把脸出来，在她粉嫩的脸蛋上揪了下：“小催命鬼，走吧！”
外间蓝天白云，阳光极其灿烂，我背着孩子的大沉书包，尽量还踏着轻快有力的步伐，虽然费劲，但是我努力着。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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