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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夜色渐深,雨丝渐密,路上行人纷纷用手挡住头上雨水,慌忙地跑回自家,小贩也各个吆喝着收摊,谁也没注意到屋檐间衣袂翻飞,有人身法轻盈在房顶上来回穿梭。
“老爷!”樱桃喘着气于书房门口停下,急急道:“找了大半圈,您竟然回府了。”
苏煜生疲惫地瞥眼看向樱桃,眉间愁云还未散去,怒气顿时升腾:“怀瑜呢?我让你看着他的,你怎么又跑出去了?”
眼见少女支支吾吾的模样,苏煜生猛地拍向椅座,清脆响声惊得樱桃浑身一颤:“我让你看着他,你却帮他逃走,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苏府的人?!”
“对,对不起。”少女身形颤抖,将手间字帖递上:“是少爷说,有紧急事情要交代于您,他要去找太傅大人商量。”
苏煜生嗓音渐缓,扶额苦恼道:“还有什么事比他不省心?趁着陛下改革匿名笔试,换个字迹去报名文试;知道报名处被安排好不许接受他,也知晓我吩咐各大臣不许保他举荐,就想方设法找来他失踪多年的老师给他举荐武试。朝堂上下都知我说他醉心医学无心朝政,这样岂非诚心让满朝看我的笑话?!还有陛下也是,跟着咸亲王出去鬼混,折腾出了受伤失踪,现在都没找到半个影子…”
樱桃蓦然抬首,疑惑道:“陛下?陛下刚刚在苏府啊?”
“你说什么?”苏煜生猛地起身。
初次见到苏煜生惊讶模样,樱桃怔愣片刻,重复解释道:“陛下被少爷救了,刚刚还在苏府疗伤来着,梅先生也搭了把手。”
“怎会如此…”苏煜生离座来回走了几圈,转头看向樱桃肃声道:“陛下可有说些什么?”
樱桃努力回忆,拍掌恍然回道:“他让我帮忙谢谢少爷。哎呀,奴婢都给忘了…”
“怎么如此,年龄倒确实相近…”苏煜生轻嘶一声,皱眉问道:“他们关系很好?”
“挺好的。”樱桃用力点头,眼前突然浮现二人近乎嘴对嘴的场景,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改口认真道:“好过头了。”
苏煜生闻声紧皱眉头,自言自语地在房内踟蹰:“这个小皇帝,究竟是单纯还是有别的目的,瑶姬当年也不至于如此示好。对了,怀瑜让你告诉我什么?”
他接过字帖,仔细端详纸上熟悉的奇怪文字,只是读了两遍,眉间川字更紧,无力地坐下吩咐:“天意啊,看来怀瑜是脱不了这个局了。你去喻府通知一声,就说滁州出了天灾,准备明日奏上。”
起身拿起几本书册,苏煜生登时想起了什么,喊住少女:“龙璟人呢让他抓紧找到陛下,幸亏只有公孙止那个老不休知道了此事,趁事情没闹大,赶紧将人带回寝宫。”
樱桃闻道小声嘟囔:“阿璟一直在找啊,只是那位太喜欢乱跑了,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碎碎念什么?”苏煜生皱眉看过去,少女立即闭嘴起身。
“今天是怎么了?”樱桃披上宽大斗篷,一脚踩上滑腻瓦砖,差点没被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心有余悸地抱怨:“少爷莫名其妙地对小皇帝发脾气,还说了一大堆话,简直把一星期的分量都说完了;老爷也是,我还以为他会一直云淡风轻到老死呢。”
她仰头看向沉沉夜幕,细密雨丝直直砸向面颊,闭眼无奈叹道:“阿璟,小皇帝…两人都是不好找的类型,今晚怕是要不眠了…”
运起内力,正欲腾身向远处掠去,樱桃猛然被蹿到身前的黑影拦住脚步。
浑身一震,她右手小心地握紧腰间刀鞘,警惕道:“什么人?”
没有预兆,没有气息,面前的黑衣人几乎是凭空出现,静静地拦在自己身前。除了龙璟和梅若信,樱桃第一次遇到内力和轻功都在自己之上的人。
黑衣人眼下面容都被深色布料掩住,乌眸仿若死寂沉沉的深潭,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仿若可将对方困在潭水中,蓦地出声:“别那么紧张,我是你的同胞。”
后面一句并非汉语,倒像是对方胡乱哼唱出的小曲,嗓音沙哑到几近消湮的程度,混着喧杂的雨声,男子的声音恍若融入暗沉夜色,却令樱桃瞳孔猛缩。
她能听到,也能听懂。
这是只有喝过铁水的人才能发出声音,为的是可以戴上任意易声材料。而那种材料,只有南疆才有;那句话,也是南疆地方的方言。
南疆虽然地域辽阔,但地理条件太过艰苦,娇生惯养的中原人是生活不下去的,唯有一个小族世世代代于林中生存,但那仅存的几十名族人除了侥幸逃离的她,当在十五年前就全都被一场大火吞噬干净才对。
“你…是…”一瞬间,被埋没在脑海深处十五年,充斥铁锈与血腥气息的回忆被连根拔出,樱桃怔怔看向面前黑衣人,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隔着面罩,黑衣人将食指竖于唇前,少女似乎都能清晰看见对方翘起的唇角。
“我是今早刺杀皇帝的凶手。同胞,给个面子,莫要声张。”男子轻笑出声:“帮我个忙,反正你也要寻他,给小皇帝捎句话好吗?”
雨声淅淅沥沥,渐下渐密,仿若一张天降大网,将二人身影都笼罩其中。
城西,红袖迎。
身着锦衣的士族公子面上嚣张不减,只是挑衅地看向浅笑着的少年:“厉害呀,打狗还要识主人,竟然能攀上咸亲王爷。现在党争焦灼,咸亲王手握皇帝都没有军力实权,比护国公还要抢手,咱们惹不起。”
言罢周元转头看向喻溱:“抱歉了哥们儿,今日不能也顺带着帮你出气了。但是另外的一条狗——”
他伸手抓住晋岫衣襟,像提小鸡一般将晋岫提起,将自己魁梧身材凑到书生面前,冷笑道:“是可以动的吧?打死是不是也没问题? ”
尚子祁眸色微沉,视线在人满为患的楼内和空空荡荡的雨天街道中游移,忽地扬头轻咳一声,讪笑道:“王爷,您玩尽兴了?”
“王爷?!”周元和喻溱纷纷转头看向身后。
尚子祁一步上前,趁着周元手上力道微松,猛地将晋岫扯入自己怀中,拉起对方手腕,钻过二人缝隙就向青楼内拔腿就跑。
“兔崽子!敢骗你爷爷!”身后周元暴跳如雷,跟着喻溱向青楼中追去。
“低头!”尚子祁沉声吩咐一句,紧握书生手腕不放,抬脚向大厅中央跑去,绕到后门的错综路线在脑中逐渐清晰。
“啊!”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惊得少年连忙回头查看,只见书生被一层轻纱缠住,动弹不得。
尚子祁眉头紧皱:“走啊!挣脱开来!”
晋岫面色通红紧闭双目,磕磕巴巴道:“姑姑姑姑娘,小生并非有意轻薄,还请…请请请…”
尚子祁头痛得厉害,箭步上前帮助对方将轻纱解开,眼见身后二人快要追上,咬咬牙掏出钱袋松开拴绳,猛地向空中抛去。
一瞬间数个白花花的椭圆状物品在灯火下闪着银光飞腾,忆起有铁公鸡之名的户部尚书一脸欠钱丢给自己几千两的场景,尚子祁捂住滴血的心,扯开嗓子大喊一句:“捡钱啦!一锭银子二十两!”
人群一哄而开,大厅里大多是买不起包厢的普通顾客和一晚上赚不到几两的妓子,一锭银子就是几天的收入,纷纷追随着银光挤在尚子祁身后,将试图追上来的人远远挤开。
尚子祁好不容易解完轻纱,就见晋岫闻声猛地睁开双目,看见满地银两,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子到处搜寻。
“你做什么?!”尚子祁拉他不动,无奈问道。
“捡钱。”晋岫回答得坚定无比。
尚子祁被气笑了,长叹道:“出去后给你十倍,先逃命。”
晋岫摇头:“不可,这些银子的施主定是不小心散落在地,若是不及时送还,被那些贪图小利的人捡去,定会心急如焚。”
“我是该心急如焚了。”尚子祁用力抓住书生肩膀来回晃动,恨铁不成钢道:“晋岫啊晋岫,你有抱负你有大才,但你为什么就分不清轻重呢?如此迂腐,还不如叫你晋酸子得了!”
晋岫被吼得一愣,怔怔回道:“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为了让你逃跑的!”
“祁兄的钱,那在下该如何回报…”
“不用你还!向前跑就是!”
若非自己今日起床就被尚秋辅推上马车鬼鬼祟祟跑出宫,连证明身份的物品都没来得及带,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尚子祁用尽全力将书生推到楼梯上,边跑边恨得牙痒痒。
要还也不该你个书呆子还,那两个纨绔就等着自己的月零花全部充国库吧,若是连剥夺他们逛青楼闲情的权利都没有,自己这个皇帝真是白当了。
刚上三楼没走几步,尚子祁就撞上了晋岫后背,耐下性子问道:“又怎么了?”
晋岫弱弱问道:“祁兄,我们为何要上三楼?”
“因为三楼另外一侧有下去的小道。”尚子祁手指向左边,急急推起书生后背,就听楼下二人骂声渐近。
“可是,现在走不了了啊。”顺着对方手指,尚子祁瞥眼看去,就见左侧门洞被层层木板封住。
“跑啊!”周元气喘吁吁地跃上三楼,得意洋洋道:“虽然不会轻功,空翻老子还是会的,二楼翻上三楼轻而易举,这下看你们怎么跑!”
喻溱紧随而上,望见晋岫紧张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却因为一口气没上来而呛得咳嗽不停。
“就你还当滁州知府?”尚子祁恨不得穿回前世给自己脑袋来一棒槌,好让当初的傻皇帝清醒清醒。
喻卿啊,你真该来看看,你口中有郗公之德荀君之识的好侄子是怎样一副滑稽模样。
“啊。”尚子祁突然直直看向对面,愣愣道:“韩公子,你怎么也在?来见兰兮姑娘的吗?”
周公与喻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嗤笑道:“又来这套?”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喻溱面色阴狠道:“你说咸亲王还好些,这次还编个韩启铭,他老子我都不怕,还怕他…咦?”
二人莫名感到衣领被扯住的奇怪感觉,低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双脚腾空。
“哦?你连我老子都不怕?”二人浑身发软,回首低头一看,韩启铭一手举着一人,平日里面无表情的俊脸笑得温和无比:“虽然那老头子我看着很不爽,但你这么说是在看不起我韩家么。尚秋辅那个空有军权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好意思和我韩家比?”
半刻钟后,鼻青脸肿的二人被扔下楼梯,青年来回活动胳膊,冷声道:“滚。”
眼见二人被吓得屁滚尿流,不到半刻就跑得无影无踪,韩启铭不耐地敛起剑眉,回头看向老实坐下的二人:“祁…什么来着,上次之后就没再见面了,你怎么会被这两个不学无术的人缠上?”
“说来话长。”尚子祁摆摆手,笑眯眯道:“说着晦气,还是别提了。对了,韩公子怎会在此。”
韩启铭表情蓦地变凶狠,慑得对面晋岫瑟瑟,烦躁道:“兰兮姑娘最近似乎碰见了倾心之人。”
“哦?”
“听说是个小白脸,为了对方甚至寝食不思。”韩启铭咬牙恨恨:“我还听说早上那人又被一场火袭烧得昏迷,也不知躲躲。为了那个没用的废物,兰兮姑娘担心得一天没进食。”
晋岫越听越奇怪,指向尚子祁茫然道:“那不就是祁…”
“其什么?”韩启铭一眼扫过来。
“骑大马吃软饭的纨绔子弟嘛。”尚子祁面上笑意尴尬,右手狠狠掐住晋岫后背,不顾对方青紫脸色讪讪道:“那什么,刚刚见你步履匆匆,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啊,是老头子。”韩启铭无奈地挠头,长叹一声道:“也不知他犯了什么抽,我不过就是去苏府告了个状,他偏偏要罚我抄书。那个苏怀瑜也是,烦人至极,既然都参加了医试和文试,为何连武试也要出风头…算了,不提那个晦气的,我听老头子说你也是进邺都赶考的?”
晋岫眼眸瞬时亮起:“祁兄也是文试考者?”
尚子祁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抿唇笑笑。
“死——小——子!”
楼下远远传来喊叫声,韩启铭浑身打颤,翻身下楼道:“下次再聊。”
“臭小子,就知道你会躲来青楼!”拳头交接的声音响起,似曾相识的嗓音大吼:“你以为你能打得过老子吗?你个倒霉熊孩子!”
“你以为你能打得过年轻力壮的我吗?你个倒霉老头子!”
“还顶嘴,臭小子!”
打架吵闹声渐远,晋岫探头端望一会儿,蓦地想起什么,回头问道:“祁兄,莫要怪我唐突,你和那个兰兮姑娘…”
“晋兄!”尚子祁猛地将晋岫推下楼,匆匆忙忙道:“我是来这里接我小叔的,但你不行,韩公子也走了,万一那两人再杀个回马枪该如何?”
“对哦。”晋岫恍然大悟,叠手行礼道:“多谢祁兄相救之恩,等到科考结束…若是在下能够通过文试,我们十日后殿试见!”
尚子祁笑得意味深长:“十日后见。”
待到书生匆忙离开,少年长舒一口气,掸了掸衣袖,绕着三楼走廊向里走去。
这个红袖迎,藏的秘密实在太多。
若是刚刚韩启铭所言是真,韩笃因为韩启铭告状而责罚于他,只能说明韩笃不希望苏煜生给苏家留下后路的愿望实现。如此说来,韩家很有可能并不是苏煜生一党。韩笃和楚馆主人秦青莲效忠的主人究竟是谁?
“秦爷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姓尚。”少年脑中突然闪过伍行偷偷摸摸告知的情报,面色凝起。
尚秋辅?倒是有可能,毕竟那人只要是美色,男女不忌,秦青莲虽不是美艳倾城,也算是男倌中的尤物了。
除了秦青莲,还有一人自己不得不防。
尚子祁走走停停,缓步踱至一道熟悉的房门前,猛地推开门板,就见屋内女子清理无双的面容上顿时显出错愕和惊喜之情。
他自认为自己不算俊朗夺目之辈,也没有什么引人爱慕之处,更没有韩启铭痴心专注,为何这个女子会如此在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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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第二更第三更二合一www
早上把托福考完啦,所以接下来的更新应该没啥问题
因为犯了昨晚蹭玄学睡着没按时发的错误,多加了一更作为补偿QWQQ小天使们看在这个份上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