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仙

　　一个老人落在广场中央，手中连掷，五种闪着各色光华的地脉元石射入鼎下方的格口中。老人正是赵元让，端坐在巨鼎旁，两手变幻着诀印。先是一道黑色火焰冲天而起，接着是红色火焰、蓝色火焰、黄色火焰、绿色火焰、白色火焰。

　　韩茂惊道：“难道是五方混元鼎，这种神物竟然落在赵家手上？”鼎的名字一出，老一辈都有些动容，五方混元鼎原本属于仙羽教，听说是得自中原丹鼎门。百年前仙羽教被朝廷剿灭，五方混元鼎便消失不见。这口鼎是天下间少数几件炼丹珍品之一，如果落在擅长炼丹的人手上，功用无穷。不知道赵家是什么时候得到的，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五道火焰越燃越旺，到最后似乎交融在一起，中间一件宫灯模样的东西上下沉浮。按理说五色火焰合一，天下间少有东西能够不被烧化的。然而那件宫灯

　　却仍泛着青色的光芒，灯芯处一豆火苗，竟似乎比周围的五色花焰还引人注目。

　　赵元让不断挥手，一道道矿石河流落入鼎中，进去之后便瞬间融化，变成阵阵气雾没入灯芯。

　　李向荣咬着牙，“赵家究竟要祭炼什么东西？浪费这么些材料，不觉得心疼吗？”矿石河流中有不少罕见的材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几乎抵得上整个天一教的库藏。他知道赵家攻下太阴宫之后，收获极大，可也不能这样子浪费。

　　没多久，所有矿石消耗完毕，五色火焰渐渐消失。青铜宫灯滴溜溜旋转着，一道远古气息从里面苏醒。那股气息先还只是盘踞在中央，跟着朝四处扩散。修为低一些的弟子受不住威压，双腿打起颤来。几位奠基修士运起神通相抗，才稍稍好受一些。

　　“这，这似乎是道主的气息？”王攀义感受着气息中的中正庞大之威，忍不住道。接着一副他毕生难以忘记的画面出现在面前。青铜宫灯火苗摇曳，一道石桥凭空出现。石桥一端飘浮在空中，一端不知道连通到哪个空间。灰色雾气从石桥的另一端弥漫出来，很快布满天地。接着灵幡飘飘，白纸遍地，一队白衣女人从石桥上走下来，然后是种种千奇百怪的异兽。

　　一只五六丈长、房屋一般高的怪兽摇头摆尾经过众人，它嘴巴尖长似鳄鱼，上下两板牙齿交错着流下涎水。靠的最近的一个弟子闻着那股熏臭，几乎要呕吐。抽出长剑就要砍上怪兽。

　　赵元让忽道：“打住，这些怪兽在我神灯的控制下不会攻击你们。但如果主动招惹，别怪它一口吞了你。”

　　年轻子弟吓得说不出话。

　　队伍最后，一辆黄金马车招摇而过。车上猛士手执长戈，面目威严，身躯一动不动，似乎如铁一样。

　　韩茂惊呼出声，“是虚天灭绝神灯！我知道了，这些阴灵是真空道主大墓中的守阵使者。”真空道主是洪雅观的外号。他的话一出，简直如石破天惊，震人耳目。

　　王攀义望着青铜宫灯泛着的幽幽青光，喃喃道：“果然跟古籍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轲比熊握紧手，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道主遗藏……”

　　赵元让喷一口白气，青铜宫灯收回，所有人兽连同雾气瞬间缩小到石桥的另一边。天空重又恢复清明，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

　　伍妙历声音清亮，“洪祖师乃是乌丘国史上炼气第一人，他的遗藏何等宝贵，赵家愿意放开禁制，联合六家共同进入。只是这个消息传扬出去，整个乌丘国的炼气士都会涌过来。我们七家如果不结盟，挡得住天下源源不绝的抢夺者吗？”

　　王攀义到现在才知道伍妙历的打算，本来赵家杀死郑广，已经跟朝廷结下死仇，没法转圜。只是他一家势小，如果要与朝廷对抗，非得拉拢众多盟友。天下跟朝廷有仇的世家不少，敢于反抗的却没有。伍妙历索性摆出这张大牌，以道主遗藏相诱，整合众人心力。这一来，各家便不得不捆绑在她的战车上。一切都摆在明面，明知道是对方的计策，只是他抗拒得了吗？

　　伍妙历又道：“遗藏开启的日期就在明年清明节，离现在不到五个月。只要咱们坚持住这段时间，再取出遗藏，实力大增。到时就算朝廷也未必奈何得了咱们。”

　　赵元让道：“洪祖师一生足迹遍天下，听说墓中有他手书的《真空大法》一卷，这部道经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另有得自西方蓝发国的《天衍书》、寂灭□□，都是了不得的宝物。还有得自中原的紫纹木等。”

　　他说一句，众人心就跟着一跳，到最后几乎热血沸腾。王攀义忽道：“我同意七家结盟。不仅如此，我提议伍夫人为七家盟主，你们有没有意见？”

　　李向荣暗骂：老狐狸，赵家是这次会盟的召起人，伍妙历又得到赵氏跟含章宫的拥戴，当盟主是理所当然的事。偏你这个好卖得及时。

　　各人纷纷道：“我同意伍夫人当这个盟主。”“快结盟吧，取出宝藏，打倒郑氏。”赵家跟含章宫更是纷纷叫好。

　　伍妙历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笑道：“也罢，既然各位看得起，我就先领了这个职位。轲比先生，听说你家的真言术极为了得，不如就由你宣读这次的会盟誓言？”

　　有人捧一张皮卷给轲比熊。

　　轲比熊看一遍，站起身，举手念道：“郑氏无道，当共伐之。今顺化赵氏、含章宫陈氏、天源王氏……”他念出一个字，天上就结出一个符文。等到了各家会盟主事人，各人念出自己的名字，就发现冥冥中自己与天空代表自己名字的符文有了联系。

　　轲比熊最后念道：“如有违背，天人共噬，身死族灭。”所有符文便重新归入皮卷。

　　陈樊青感受着一股似因果又似诅咒之力的东西缠上自己，知道誓言既已立下，便违背不得，否则反噬之力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承受的。不由对本地土人的轻视之心大消，他们虽然接受中原的炼气术较晚，但结合自家的优势，已经走上另一条路。

　　经过这一番宣誓，众人已经齐心。

　　伍妙历将皮卷郑重收好，笑道：“今天本来是有两件大事要商讨的，第三件事却是我临时起意，算是一点私心。”

　　赵家几个核心人物先前就在疑惑，怎么两件事突然变成三件事。

　　伍妙历忽然冲陈樊青道：“陈宫主一招击杀郑广，是我方第一高手。身负因果律神通，就算对上乌丘国两大化神炼气士，也不一定会输。而且门下贤才济济，显然教授有方。我资质浅漏，然而愿意效仿前人向道不问前程的精神，请求宫主收录门墙，学习大法。”说完，跪下叩首。

　　她的话一出，满场震惊。伍妙历已经坐上七家盟主之位，身份荣耀至极。但是炼气是讲究资质的，她已经将近四十岁，先前炼气不成，那就是资质真不行。就算换个师傅又有什么用？

　　赵元让稍一思索，便已明白她心意。先前赵家刚刚遭逢大乱，所有人都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便定下自立反攻的策略。接着内部整合壮大实力，外部联络各方豪强。最后或是威逼，或是利诱，竟真的将七家结盟的事办成。这其中表现出的眼力、决断力、执行力，当真可以用女中豪杰来形容。自己庆幸当初命令侄儿将家主之位传给她。只是她既有豪杰之心，怎么可能不想更进一步。眼见伍元隆资质不比她好多少，竟然入门半年多就奠基成功，让她心中燃起希望。这是为私，另一方面，赵家虽然是联盟的主事人，但含章宫实力有隐隐大过赵家的趋势，成为联盟不稳的基石。她索性拜入含章宫主门下，这一来两家真正合一，这是为公。好一个公私两便，赵元让对这个侄媳越发赞赏。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陈樊青笑道：“罢了，先前我传授几个门人的时候，并不打算收他们为徒。只是他们各人发展的都不错，渐渐壮大，如今又得到盟主恳求，我索性在这里立下教派。伍妙历虽然入门最晚，但一来身份最为珍贵，二来年纪最长，就作为我的首徒。”

　　伍妙历大喜，“谢师父垂怜。”

　　陈樊青声音悠悠，“贾行一在众人中修行最高，入门以后办事可靠、屡立功劳，可以做我的二徒弟。”接着连点三人，“屠文雄位列第三，黄欣第四，伍元隆第五。”至于房琴跟马阔，两人修行不够，又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太过亲密，不适宜收作徒弟。

　　四人依次磕头。

　　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想含章宫势力已成，以后乌丘国炼气界格局不免为之改变，不知道是好是坏。

　　伍元庆捶胸顿足，先前听说大哥奠基成功的时候，心中就在不忿。这时更被含章宫主收为徒弟，与家主并列。他是个老实寡默的性子，资质又平庸，凭他怎么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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