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疯

　　林珂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是陈助理。还没等林珂开口，陈助理就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陈助理阴冷的面色，林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熟人相见，起码的客套都没有，一来就是状似质问的口气，以前也没得罪过此人啊。

　　林珂此刻的心情也着实不好，更没心思理会其他，也没细想为何在这里巧遇陈助理，就随口应了声：“哦，陈助理，有人住院了，所以……”

　　有人住院？难道她又想来打扰boss的生活？这个女人还真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思忖到此，陈助理脸色更难看了，语气也不由得冷了几分：“林小姐，你不是离开江城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陈助理话里讥讽的意味连傻子都听得出。林珂本来就郁闷，这下更激起她心里的火。她噌地站起来，脸上结起冰霜，嘴里冷笑一声，道：“这江城我林珂还来不得了，我回来难道还要给你报备？你服侍好你的主子就是，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了，真是稀奇。”

　　陈助理一想到他的boss可能会与这个女人遇见，这个女人又会招惹他的boss，着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沉声道：“林小姐，你应该也成家有孩子了吧，请你就不要出现在安总面前……。”

　　林珂觉得这人自说自话的真是可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孩子，你们的安总我都不稀罕。放心，我回来不是为了见你们安总。”

　　陈助理皱着眉仔细揣度林珂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半响，他才舒了口气，说：“那就好，那请林小姐还是不要待在这里，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就会遇见我们安总！

　　陈助理边说边下意识回头看看boss的病房，结果一回头就中了魔法，动也动不了了。

　　林珂火气压也压不住：“笑话，连医院也不能待了，这医院是你主子买了的不成……”

　　林珂说着，见陈助理扭着头不动，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下，她也一下子噤了声。

　　那头，安以峰颀长的身影正站在病房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

　　走廊里的第三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俩人静静打量着对方。

　　她，米色毛衣黑色裤子，脚蹬一双黑色小短靴，身材窈窕，四肢纤细，黑色发丝下的白皙脸庞带着疲惫，还带着丝掩藏不住的忧伤。

　　他，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两眼猩红，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她曾经也想过若干年后相逢的场景，万万没想到竟是在彼此最憔悴狼狈的时候相见。

　　他一步一步走来，缓慢而沉重。

　　他在她面前站定，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漠然上。

　　安以峰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刺穿那刻意摆出来的虚假。有无数细碎的光在他猩红的眼底闪烁；不可置信、怨恨、欣喜……甚至有林珂最不想看懂的那个字。

　　他下颚线条紧绷，喉头动了动，唇角扯了扯：“你终于肯回来了。”

　　声音苦涩、沙哑，一下就要打碎林珂尽力维护的武装。

　　林珂顿觉挫败。几年的光阴里，她刻意地忘记，她甚至已经做到，没有再想起这个男人。但是，一个身影，一道目光，一句话，就将她打回原形。

　　林珂下意识地就要逃，他的动作更快，迅速将她禁锢在墙壁与他双臂之间。

　　强烈的压迫感让林珂不得不伸出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抗拒他的靠近。从病号服透出的温热，以及他胸腔里咚咚咚的鼓点，迅速传递到她的指尖。

　　林珂只是片刻的晃神，他的手指就捏住了她的下颚。

　　眸子直直地盯着她，憔悴而清峻的脸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一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林珂全身绷紧，挣扎起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憔悴的病人力大无穷。他不但没松开，反而箍得更紧，两道炽热的目光集中在她柔软的双唇上。

　　那些动人心魄的缠绵，刻骨的爱恨，随着他的目光涌出来，在林珂大脑里交织。

　　林珂有点混乱，还有点无力，但她已不是过去的林珂，她拼命推开他，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安以峰呼吸有些紊乱，唇角又扯了扯，说了第二句话：“你终于回来了！”

　　林珂绷着后槽牙，恨恨地一字一句：“提醒你，我们早就分手了。”

　　“分手了吗？我不记得。”这个男人装疯卖傻，还幼稚。

　　林珂不由得冷笑，嘲讽地说：“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我拿了你们安家一大笔钱!一大笔分手费。”

　　把感情当做买卖的女人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

　　果然，安以峰身体僵了僵，清峻的脸也冷了下来。他也一字一句：“你拿着钱走人也不是第一次！”

　　这个女人令人鄙夷，他恨，但是……更爱。

　　所以，他不在乎。

　　林珂眼里淬着毒，乜着他：“是么！如果你缺女人，乐意当冤大头，也可以，我正缺钱花。可惜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是不是得另选一个地儿，至少也得去酒店，你说呢？”

　　安以峰哑然。

　　林珂不再看他，挥开他软下来的手臂，快步走进病房。

　　他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这个女人一点没变，张牙舞爪的弄伤别人之外还弄伤自己。

　　安以峰在走廊里站了半天，又轻手轻脚走到林珂进去的病房，凑在房门玻璃往里看。房间里没开灯，走廊灯光的映照下，只见林珂的背影。她靠在床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一动不动。

　　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敢进去，只好到医生办公室了解情况。

　　他不能再失去，所以不敢再靠近。

　　夜深人静，林珂其实听得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暗自叹了口气，就不再理会。

　　即使遇见最不想遇见的人，她也还得待在这里。

　　作为服刑人员的父亲，不是想住哪个医院都可以。监狱有监狱的规定，可能是考虑到父亲也是时日不多的人，根本不可能玩什么逃走的把戏，所以没有身着制服的狱警守候在门口，他们也才没有那么难堪。

　　＊＊＊

　　还在回家路上的陈助理接到boss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得让人打寒颤：“马上给我查清林珂现在的情况，我需要明天一早就看到。你敢隐瞒什么的话，就等着下放！”

　　陈助理顿觉自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他看看车内仪表盘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半夜三更查得到什么？……

　　他的boss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陈助理哀嚎几声，又掉头往医院去。

　　翌日一早，陈助理只能告诉boss有限的信息：她父亲病了，癌症晚期，就住在同一层楼的病房里。

　　安以峰皱皱眉，这些情况昨晚他就了解清楚了。

　　看着boss皱起的眉头，陈助理不知道该不该说。思忖了一下，眼一闭，心一横：“她应该已经结了婚，还有孩子了。”

　　他就不信了，结了婚的女人他也要去抢！

　　安以峰半天才抬起头，冷冷地：“具体情况？说清楚！”

　　陈助理结结巴巴地讲了在机场看到的情景。如此这般一推断，她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

　　陈助理说完，不敢看boss的脸色。他甚至担心boss顺手拿手里的杯子砸他，因为他早就看见了，没有及时报告，而且……而且，又揭露这么个残酷的事实。

　　结果，安以峰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砸东西。平静得让人心慌。

　　半天，他才说：“我要马上出院，你去办出院手续！”

　　陈助理连连说好，转身就去找医生。

　　要住院，离了这个医院，哪里都行。

　　医生不同意马上出院，昨晚才住进来，刚用了一天的药，今天的点滴还没打呢！但他们执意要出院，医生也没办法。

　　陈助理还在办手续，安以峰径直下了楼，坐进早就等在楼下的车。黑色遮光玻璃遮住了这个男人眼底晦涩难懂的情绪。

　　陈助理还没出来，另外几个人倒是很快出现在安以峰的视线里。

　　梓凡揽着挺着肚子的小苏，凤姨牵着桉桉来到医院。林珂昨晚熬了一夜，他们来换她回去休息。

　　林珂出来了，一脸憔悴，她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里更显单薄。几个人就站在车旁，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他的车已经换了辆，所以她并不防备。

　　孩子长得十分可爱，骨碌碌的大眼睛到处溜。还对着车玻璃做鬼脸。小家伙看不见里面，车里的安以峰倒是把他打量了个仔细。

　　那几个人上楼，林珂走出去拦了辆出租车。

　　等陈助理上车后，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车道。安以峰吐了三个字：“去公司。”就闭上眼睛不出声了。

　　陈助理看看后视镜里的boss，忍不住说：“还是再找个医院住两天，胃出血不是小事。”

　　隔了分把钟，后座才传来冷冷的回应：“死不了！不是拿了药吗？”

　　陈助理不敢吭声了，寻思起来。看来这茬应该是过了。

　　到了公司，安以峰进了办公室就没再出来。摆在桌上的文件没心思看，来的路上想要召集开的会也没开。

　　在落地窗前，不知不觉站了许久。

　　陈助理端着水杯拿着药进来，发出的声响惊动了他。他回身拿起扔在椅子上的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陈助理愣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会去找谁。

　　看来，就是已婚妇女他都要去抢了。作为下属，只怕得想想如何当好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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