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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按照常伦情理来说,余夏是做梦都渴望着能够和哥哥天天腻歪在一起的,可按照他自以为理性的思维来说,他又很是惧怕和余征多说一句话,多对视一下,更别说是让他多了解一分一毫关于自己近况的信息了。
可眼下这两个人却是大眼瞪小眼的共处一室,默然无语。
“哪位手骨折了?”这时候一名白大褂医生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雷厉风行地一屁股坐在了长桌对面的椅子里,手里正捧着病例来回翻看着,口气颇为不满:“怎么也不知道在病例上写个名字?骨折的坐过来。”
余夏残存的左手托着已经开始红肿的右胳膊。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余征也跟着站起来,有心要扶他一把,却见他行动还算敏捷,倒也无从下手去助残了。
医生看了一眼余夏,看了一眼X光片,最后又打量了余征一圈,最后开口道:“这怎么弄的?骨头裂的跟狗牙一样。”
“过马路的时候被车碰到了。”余夏心里有些不满,这些都是前面那个医生早就打听过的,该怎么样都写在了病例上,更何况又与他们这些人何干?可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老老实实把原因又简单复述了一边。
医生点点头,赞赏地看着余征:“那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还算是有良心的。”
余征伸手摆了摆刚要辩驳,医生却一锤定音不给他发言的机会:“你也过来帮忙,我要给他上石膏了。”
医生摸了摸余夏手上肿胀的部位,引得他一阵细微的呼痛声,随即满意地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又朝余征招呼道:“到后面去抱住他的胳膊。”
余征听话地照做了,他贴上去一双手环过余夏的肩背,两个手固定住他的胳膊。可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人的瑟缩,他以为这孩子对他可能还有些嫌隙,便退后了一些,避免和他完全的亲密接触。
医生拿捏了一会,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抱紧了”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便抓着他那只动弹不得的手掌开始用力拉扯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立刻让余夏张开嘴巴大声喊叫起来,余征也被吓到了,他手上还是牢牢地箍住他的是胳膊,整个人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前靠拢去,余夏因为疼痛早就不顾一切地将身体蜷缩做一团像后本能地躲避着,他的背很快就找到一个稳固的依靠,他整个人也跟着陷进了那样的怀抱里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可不是什么忍痛小英雄,即使余征在场,他也没有顶住剧痛哼都不哼一声的气魄。
余征低头看着他满脸是汗的痛苦表情,自己也跟着将五官皱成一团,嘴上还不住地安慰着:“就好了就好了!别怕啊,马上就接上了,不疼了啊。”
这安慰的法子真够老套也真是奏效,余夏喊疼喊了几嗓子终于安稳地闭了嘴,转眼那断骨也算是接上了。
医生乐呵呵地瞧了余夏一眼,也学着余征的口气对他:“就好了吧,不疼了吧,这也不可怕吧!瞧把你给吓的。”
这疼痛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十秒,却让余夏活活脱了一层力气,他半倚在余征的身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医生往自己手腕子上裹石膏,脑子里却糊里糊涂地想着,早知道就先给自己注射一针再来接骨,那一定能少受许多罪了。
身后的余征还保持着一个搂抱的姿势,他的眼睛一会投向渐渐成型的石膏手,一会盯住怀里人乌黑头顶上的那两个发旋,发旋一个在正中间,一个在左边偏下一些的位置,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小夏也有这么两个发旋,位置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余征思及至此,思绪却飘得更远了——小夏,小夏现在在哪?这么多年了,他个小孩子一定也会摔跤受伤,只是不要伤筋动骨就好……他现在没有哥哥,也没有爸妈,他要受了这样叫人疼苦的伤,还会有谁陪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心疼他?谁会再像我一样拍着他的背哄着他说马上就不痛了呢?
余征自顾自想着,心里的酸楚和自责又一次不看场合地蔓延出来,他总觉得眼前立刻就能看见弟弟骨折流血却叫天不应地独自承受的画面,他心里痛的要死,可却始终看不清弟弟脸上的表情——他的音容笑貌始终保持在八年前的记忆里,然而那记忆又是极其模糊的。
他心里的痛楚似乎不比余夏此时在□□上承受的痛苦要小多少,这都表现在他的力量上了,抱住疼过头的余夏的那双手臂也不自觉地用力,将他整个人箍在了自己的怀里,余夏被勒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包裹地白白胖胖,此时正半吊在胸前成了一只名符其实的装饰品。
不久后,恢复正常思维的余征领着余夏出了医院的大门——其实也没多大,一时情急就近找到这家小分院的门诊,里面的医生护士不是睡不醒的模样就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余征在给他交过诊费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真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我自己可以走的。”余夏把这句话强调了三遍,然而最后还是被强按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余征充耳不闻地帮他扣好安全带,一面倒车一面说:“你一个人回家,你放心我还不放心那!要是你再一个疏忽大意,不长眼的车子可不得把你个不看路的小子给撞坏了?到时候我是真赔不起了。”
余夏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可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敢看余征的脸:“也没让你赔啊,这是我自己不小心。”
“是啊!”余征驾驶着车子慢慢开上了马路,他抽空瞟了余夏额头上已经抹上药水的小伤口问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你慌什么?低着脑袋就往马路上闯!我都给你吓蒙了!”
余夏这回倒是不接话了,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对着车窗外的夜景胡乱扫视着。
余征又迅速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余夏咬了咬嘴唇,身体却像是被胶水黏在了座椅上,一点也动弹不得的样子。
“我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算是熟人了吧?”余征全当他这反应是因为对自己还有所排斥,便循循善诱,“看在我还照顾过你的面子上——就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后要是再见了,我也好称呼你啊。”
“我……”余夏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只能认命地开了口:“你就管我叫小末吧。”
“小末?”
“‘末尾’的那个‘末’,别人都这么叫我,好记。”
余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可他心里一点也不乐意这么称呼他,这跟他那些客人有什么区别?他知道做他这行的都不会透露自己真姓名,可他本是想要把这小末当朋友来看待的,可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心存戒备,这叫余征很不是滋味。
“小末……”余征试探地叫了一声,“还疼吗?”
余夏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断臂摇了摇脑袋:“已经好多了。”那医生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混蛋相,手艺还是不错的。
余征安静了一会,才慢慢问出了口:“别的地方呢……伤口好了没有?还会疼吗?”
余夏愣了一下,随即口吻轻松随意地回答道:“我的自愈能力还算不错,所以,已经完全不觉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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