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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三)
“啊!——哪个臭小子拿了我的纸笔!”
“啊啊啊!——是谁把我的书本扔水里去了!”
“啊啊啊啊!——江浮萍!我的木剑怎么在你的床上!果然是你偷拿的!”
“江远帆你乱讲什么!我还想问你的床上怎么会有我的东西呢!”
天还未亮,净空门的门徒纷纷醒了,他们东找西翻,往往都在别人的床上找到了自己的东西,还未听那人解释一通,自己的床上却又藏着那人的东西。
整个清雨斋,从早到晚,鸡飞狗跳,没有一刻消停。
江河被惊扰了好梦,顶着蓬乱的头发将众人都训斥了一番,并罚他们每人每日打扫清雨斋。
唯有睡在别处的江秋白和江水寒才免于责罚,二人想来慰问众人一番,在行至书堂时,正好看到江浮萍与江远帆又在吵架。
江远帆拿着扫把打向江浮萍的头,嘴里呵斥道:“都是你!害得我被师父责罚!”
江浮萍脑袋一偏,扫把打了个空,他却反手扬起扫把直击江远帆的下巴,“你凭什么怪我!你若没错,师父便不会罚你了!”
江远帆连连后退几步,江浮萍紧追不舍,将其逼至墙角。江远帆见情况不妙,眼看着扫把迎面而来,他一个弯腰侧身,如鬼魅般来到江浮萍的身后,凝力聚于掌心,向江浮萍的背后推去。
江秋白身形闪动至二人身边,伸手钳制住了江远帆的手腕,沉声道:“远帆,你可知你这一掌下去,浮萍会如何?”
见江秋白来了,江远帆连忙认错,“大师兄我错了!”
江浮萍也转过身来,他瞪了江远帆一眼,随即冲江秋白认错,“我也错了,大师兄。”
江秋白松开江远帆,说道:“师父罚你们打扫书堂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反省,你们倒好,不仅吵架,还动起手来了。”
江浮萍道:“是他先动手的,这不赖我。”
江远帆道:“是他先说我的,这不赖我。”
话音刚落,二人又是怒目圆睁,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江秋白道:“你们二人这一点倒是很默契。”
江浮萍:“……”
江远帆:“……”
江秋白招呼江水寒过来,朝二人道:“你们且说一说,今日究竟发生什么了?”
江水寒连忙跑来,与江秋白找了个空位坐在一起。
江浮萍率先说道:“今日起床时,有几个师弟的东西不见了,他们找了一遍,结果发现都在对方床上和柜子里。”
江远帆连忙补充,“我的木剑就在浮萍的床上。”
江浮萍瞪他,“你床上不也有我的东西?”
江远帆道:“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拿的!”
江浮萍道:“你的木剑也不是我拿的!”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江秋白连忙劝架,“你们仔细想想,昨日你们那些东西都放在何处?”
江浮萍道:“没注意。”
江远帆道:“我也记不太清了,昨日整整一日都在练武,我们回来便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注意其他东西。”
江浮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抵了抵江远帆,“你记不记得昨日我们回来时,房门好像是关的?”
江远帆道:“这我哪能记得?我又不是第一个进去的。”
江浮萍想了想道:“我好像是第一个进的。”
江远帆都懒得看他,“所以呢?”
江浮萍道:“我们平日里都不会关门的,就连晚上睡觉都不关门,除非是……”
江远帆接过话,“除非是大冬天,实在太冷了才会关门,现在这大热天的,没人傻到关门。”
从不关门,这是睡连铺的师弟们都心照不宣的规定。
江浮萍的目光突然飘至江水寒的身上,江远帆也看了过去。江水寒却像无事人一般,回头与他们二人对望,还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见二人目光依旧锁定自己,江水寒有些疑惑,“师兄?”
江远帆走到他面前,笑道:“水寒小师弟,师兄问你,你昨日做什么去了?”
江水寒笑着回答,“昨日我就在房里没出去,师兄你可以问问大师兄。”
江远帆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转头看江秋白,江秋白则是点了点头。
江远帆继续问道:“一直都与大师兄在一起么?”
江水寒看了江秋白一眼,说道:“是的。”
江远帆没辙,转身拍了拍江浮萍的肩膀,“算了,就当我们见鬼了。”
江浮萍还欲再说,却被江远帆拉着扫地去了。
江秋白见他们老实,便也带着江水寒离开了。
二人行走在长廊上,江水寒虽然不太熟悉清雨斋,但他知道这条长廊通往江河的住处。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江水寒虽然早就做好了被怀疑的打算,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怀疑了。
昨日江秋白突然被江河喊走,而他率先知晓师兄们都在空地上练武,便趁机跑去了其他师兄的睡房。好在门是开的,他径直进去,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着一样东西。找了几遍也未见与它相似的东西,再看看被他翻出来的东西都胡乱堆在一起,他却不记得它们原本的位置了。思前想后,他便想着胡乱一放,到时候让他们再找便是了。将一切安顿好后,他便离开了,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突然折返关好了门,这才安心回到江秋白的住处。
而江秋白比他晚一步回来,便以为他一直乖乖待在屋里。
眼看着离江河的住处愈来愈近,江水寒心生怯意。江秋白绝对是察觉到他在撒谎了,他要带他去江河那里兴师问罪——不行,他不能去,他怕江河赶走自己,到时候他没有完成孟之庭吩咐的事,他便是真的无路可去了!
“师兄!”江水寒高呼一声,拉着江秋白不让他再前进一步,“师兄你听我说!”
江秋白当真止步,他看着江水寒,“你要说什么?”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江水寒却明显察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江秋白在对他失望?因为他撒谎不诚实?所以江秋白便想直接要他在师父面前将一五一十都交待出来?不不,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只不过是偷跑去师兄们的房间捣乱,他什么都没拿走,就算去了师父那里,他们也只不过是责怪几句,这没什么怕的,没什么怕的。
如此一想,江水寒也放松了许多,刚刚还想对江秋白坦白,此刻他又改变了主意,“我想说,今晚能不能吃烤地瓜呀,我很久没吃了。”
江秋白看着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江秋白叹了口气,却是牵着江水寒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江水寒有些慌乱,怎么不去师父那里了?难道江秋白并未怀疑到他?还是故意试探他?见他死不承认便也懒得试探了?
“水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道理你懂么?”江秋白突然说。
江水寒心跳漏了一拍,他强笑着摇头,“我不太懂。”
江秋白道:“这话是说,你犯了错误后,只要能认识错误并加以改正,便是最好的事。”
江秋白果然还是怀疑他了。
江水寒道:“若是我承认错误道歉,别人不接受,以后也会一直提防着我,那还是好事吗?”
江秋白道:“你可以只将它告诉你信任的人。”
江水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信谁,我害怕。”
江秋白止步,他蹲下身,与江水寒对视。
他说:“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江水寒看着他的眼睛,江秋白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只要入他的眼的人也能如这双眼睛一般清清白白。
江水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这句话,你是不是对所有师兄都说过?”
江秋白回想了一下,“不,你是第二个。”
江水寒好奇道:“第一个是谁?”
“你浮萍师兄。”江秋白道,“他刚来净空门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谁都不敢信。他整日地黏着我,也不和我说话,直到有一次他做错事了,不敢和别人说,最后他还是只和我说了。”
江水寒有些好奇江浮萍的秘密是什么,“你一直替他保密到现在?”
江秋白点头,“那是自然。”
江水寒道:“那你也会替我保密?”
江秋白故意装作不懂,“你都不说,我怎么替你保密?”
江水寒:“……”
回到住处后,江水寒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知江秋白了。
他说自己刚来净空门,师父也不给他书本和纸笔,就连平时练武用的木剑他也没有,所以他便想着趁师兄们不在,跑去他们房间拿几样东西来。可是等他拿了准备走时,他突然良心发现,知道此举不妥,便又将其放了回去,只是不记得它们的原位,所以才乱放一通。
江水寒并未完全说出实情,可是大概意思到了,前后不矛盾,江秋白也未多说什么。
江秋白道:“这也怪我,最近有些忙,都忘了师父还未给你置办书本纸笔。”
江秋白委屈地瘪嘴,“不给我我便不要了。”
江秋白道:“那可不行,你是我们净空门的徒弟,自然不能亏待你的。”他看了看窗外,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只好道:“江河整日地闭关,恐怕也没空下山了,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去山下,你想要什么,师兄便给你买了,你看如何?”
记忆中的糖葫芦刹那间清晰了起来,嘴里仿佛出现了山楂味的酸甜,江水寒兴奋地拍手叫好,“好好好,我想去吃糖葫芦!”
江秋白连口答应,又和他聊了一会便说要去帮江浮萍和江远帆打扫书堂,江水寒正高兴着,便也没跟着他一起过去。
等到江秋白走远了,江水寒才从床缝里抠出孟之庭买给他的糖葫芦。糖葫芦已经发黑长霉,他凑近闻了闻,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
他一扬手,将糖葫芦扔出了门外。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下床出门,对着地上的糖葫芦连踩了几脚,直到将糖葫芦踩得瘪了,与地上的泥土混在了一起,他才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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