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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意
飞锦将一切收拾完毕,已是入夜了。他匆匆回房擦身换衣,就要去宋施遥那里照看。
阿芳劝道:“您还是别去了,能避着就避着吧。”
飞锦道:“他出事本来就与我有关,不去照应他实在是太没良心了些。再说了,他今天都起不来床,也不会把我怎样。忙了一天,这天色也晚了,你早些睡吧,我自己去就是。”
宋施遥那头由乘逸照应着。乘逸顶着冰袋跑上跑下了一整天,早累得仰在椅子上睡了。宋乘逸却撑着沉重的眼皮,强忍着睡意不肯闭眼。可他流了太多血了,再强的意志也顶不住滚滚而来的困意。他终于合上了疲惫的眼睛,做了个浅梦,再朦朦胧胧地醒来时,那个梦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眼前迷迷糊糊的,却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面前晃动。他听见了飞锦的声音,他让乘逸回屋去睡,然后乘逸似乎是走了,飞锦坐在了他的身边。
宋施遥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声说:“我等得困了。”
这夜很安静,宋施遥的话飞锦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稍稍有些惊诧——他从没听过宋施遥用如此温软的语气说话,像晴日的流云、淙淙的细水一般淌入他的耳朵里,轻柔地拨动着他心里的琴弦,弥散出空谷回响的明澈之音。
飞锦凑到宋施遥的耳边,轻轻地说:“还疼吗?”
“不了。”宋施遥说着,眼皮一沉一沉地快要合上了。
“你睡吧。”飞锦说。
宋施遥笑了一下,道:“你去干什么了?我等你好久。”
宋施遥一如反常的温顺把飞锦吓得心怦怦直跳,心中似乎有一隅之地柔软地塌陷了,塌出一个无尽的缺口来。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宋施遥的头发,道:“去给表姑奶奶收拾屋子去了,你快些睡吧,我陪着你就是。”
宋施遥听了这话,非但没合眼睡去,反倒精神了许多。他侧过脸来靠在枕头上,道:“她们事,你听说了吗?”
“她们?”飞锦挑了下眉毛,“谁?”
“表姑。还有她女儿。”
飞锦咬着嘴唇低下头,他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头,道:“听小谢副官说了些。你不睡吗?”
宋施遥道:“羽童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表姑奶奶跟大帅的一些事。”
“没了?”
飞锦别过头去看着别处,道:“还有表小姐,她喜欢你的事。”
宋施遥道:“我不喜欢她。”
自宋施遥问起表姑表妹的事,飞锦便觉得有些不爽快,心沉沉的,提不起来。他勉强地笑着,说:“那是你的事,为什么偏说给我听。”
宋施遥的喉结动了动,他抬眼看着飞锦,道:“我不想你太在意。”
“我在意?”飞锦笑了起来——他自己都知道这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的心沉重得像块铅,被抛进海里,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泡,晃晃悠悠地沉到令人窒息的深海底部去,一直沉,一直沉,没有尽头没有一丝光芒地沉。他一笑,就想起自己从前心情低落时上台的心境来,此时的他就是强颜欢笑的戏子,这一笑是在欺骗看客,又欺骗自己。他说:“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宋施遥垂下眼睛,神色有些落寞。他苦笑道:“哦,我忘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也是,没什么好在意的。”
飞锦快速地点了点头,道:“我还巴不得你喜欢她呢,到时候你俩一块儿,我也顺理成章不挡着,你休书一封,我带着阿芳回家去。”
宋施遥笑了一声——他觉得太荒唐了,这桩婚事,连同他自己,都荒唐得可笑。他大声说:“这么想走?”
飞锦用大拇指的指甲掐着食指的指节,在食指的每一节上掐出一小排月牙印子来。他低着头装作无所谓地说:“嗯。我问过了,你这个命,过了二十六岁便能好,我待够一年就成。”
宋施遥把头别过去,换了一边贴着枕头。他问:“别人知道你嫁过人,还要你吗?”
“我走了就跟您没关系了,不要您操心。”
宋施遥笑了,他说:“那倒是。”
飞锦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对话,他觉得自己每一刻都在承受着煎熬。他仰头问道:“你不睡吗?很晚了。”
宋施遥紧紧地闭上眼睛,道:“睡了。你出去吧,你在这儿谁睡得着。”
“你一个人行?”
“你出去,我膈应。”
“切,”飞锦站起来理了理裙子,“还嫌弃上了——我把灯熄了。”
宋施遥闭着眼,细细地听着房里的一切动静。他听见飞锦站起来,随后他的眼前骤然暗了下去。他在黑暗中听着飞锦缓缓出去的脚步声,听着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时发出的冗长又悲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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