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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翠玉向百里越交代出了桃儿的老家。
下一瞬，花素明亲眼看着百里越又消失不见了。
真的会很快回来吗？
“咳咳咳......”屋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花素明收回心思，抬起头，试探着唤了一声：“翠玉？”
也不知道翠玉现在还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
翠玉僵硬地转着眼珠看向她。
花素明不免又想起她先前黑洞洞的双眼，她紧张地吞了一口水，试着吩咐道：“你去帮我把昨天的衣裳洗了。”
花素明忙着照顾自己阿娘，又是熬药又是喂粥，一晃就申时了，顶上的太阳往西边移了不少，昨天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洗。
翠玉语气缓慢应道：“是。”
见翠玉还能听她的话，她也算安心了些。
自花素明记事起，院里一直就一个丫鬟，是二夫人给安排的桃儿。
秦姨娘，花家二老爷的妾室，长久以来在花家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花家二老爷喜欢她，所以为她赎了身，但又迫于正房的压力，他便故意冷落了她。
花素明很少见爹来她们的院子，在听到阿娘说爹是喜欢她娘俩时，她一开始是天真的信了。
阿娘说，是爹给了她们小院住，给她们衣裳穿，她们应该感谢他。
花素明看着漏水的老屋，穿着刺挠的衣裙，有时也会陷入怀疑。爹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她们的院子了，他刻意的冷落，演绎得也太真实了吧。
花家二老爷再次踏入这个小院，是在三个月前，花家上下，全员去郊外的花氏家庙祭拜先祖，那时的秦姨娘带着花素明一身简朴出现在她爹面前。
这个男人想起了她们的存在，祭祀完的当天晚上，他便来了许久未踏入的院子。
没过多久，秦姨娘吃什么吐什么，请了郎中，才知道是怀孕了。
这事传进了二夫人的耳朵里，嫁进花家多年，没有一个子嗣的她，听到这件事，只是笑了笑，给秦姨娘送了不少补品。
花素明以为日子好过起来了，平平安安过了两个月，那段时间，她真的信了娘的话，爹是爱她们的。
平常的一天里，秦姨娘肚子流血了。
郎中说，这是流产了。
随即二夫人着手调查了这件事，她马上查出是桃儿换掉了上好的补品，用次品冒充给秦姨娘，多天的食用，一种对胎儿有害的次品让秦姨娘失去了孩子。
桃儿被二夫人的抓走，花素明去后厨取饭食时候，听说桃儿被人打了板子，半死不活丢出了花家，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刚刚花素明听翠玉说，桃儿拿着银子回乡下过日子去了，心里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她恨二夫人，恨桃儿，恨自己。
她总是会想，阿娘被爹的谎话蒙了双眼，被二夫人的伪善捂住了双耳，她一个清醒的人，为什么就没察觉他人的下作手段？
那个自称为魔的人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便不好去闹。
他说得对，深宅大院里，她人微言轻，没人会信她，更没人会帮她。
花素明让翠玉洗衣服去了，她自己将熬着的药倒进药碗里，端给阿娘喝。
这药是前天花枭誉偷偷塞给她的，他说这是补血安神的药。
她本来不想收的，怕被花枭誉的娘，也就是大夫人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顿打。
五岁生辰后，花枭誉再送她什么，她都不敢收了。
为什么护身符的事，会这么快被大夫人知道呢？
花枭誉明明是偷偷送给她的，她也没在外面戴过。自她知道桃儿受二夫人指使下药这件事，她就想明白了。
是桃儿向二夫人告的密，然后二夫人又跑大夫人跟前说了闲话，所以才有了那出鞭打。
秦姨娘流产后，二夫人送来了不少药包，花素明不敢用，怕有毒，犹豫再三后，她接过了花枭誉的药。
没有桃儿在身边，花枭誉送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
“阿娘，该喝药了。”花素明将药放凉了些才端进来。
她将药碗放下，扶着秦姨娘艰难的坐起身。
连喝了几包花枭誉送来的药，秦姨娘的面色仍不见好转。
花素明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一口气，送到秦姨娘嘴边。
“阿娘，你感觉好些了吗？”她担心地问。
秦姨娘咽下药，眉眼弯了弯，安慰道：“好很多了。”
明明脸还是那么苍白，额上还在冒出细密的汗。
花素明给她擦了擦，喂着药，还想继续问，被秦姨娘打断了。
她问道：“我先前听到院子里好像有别人的声音，是谁来了？你爹爹吗？”
“没谁，是翠玉在讲话，我同她吵架，她就粗着嗓子骂了我几句。”
花素明还没打算把百里越的事告诉秦姨娘。
百里越是魔，阴沉沉的，不吉利，要是把阿娘吓得病情加重就坏了。
喂完药她扶着阿娘睡下，慢慢退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百里越回来。
-
夜幕降临，平时总是扰人烦的知了没出声，今晚格外安静。
昏暗的烛火下，桃儿欣赏着腕上的银镯，银镯映着火光一闪一闪的。
她笑了。
真幸福，她想。
现在她正在卧房里等进城回来的丈夫。
她的丈夫一大早驾着马车出门了，给她去取先前定做的衣裳。
桃儿现在是这个家最大的，她从花家回来，带了不少银钱。原先对她挑三拣四的婆婆变得亲切客气了，总是揍她的丈夫也对她百依百顺起来。
“也该回来了吧。”她忍不住嘀咕，天都黑了，也没听到马啼声。
难不成拿着她的钱，去喝花酒了？
想到这，桃儿的笑容凝住了。
男人果然花心，他要是也娶个像秦姨娘的女人回来怎么办？
“咚咚咚咚......”
寂静的夜里，四声敲门声格外清晰，是从她卧房外的门上传来的。
回来了！
桃儿又咧开嘴笑了，男人没去喝花酒，她心里松了口气。
快步去开门时，又觉得奇怪，怎么都没听到马车的声音？
来到门前，她见门并没打上栓，那敲什么门？
门上没有影子。
该不会是要给她惊喜吧！
真幼稚，桃儿红着脸，迫不及待打开门。
门口没有一个人。
她在门口望了望，哪有丈夫的身影，鬼影都没有。
“阿郎？”桃儿迟疑地唤了几声。
没人应。
难不成听错了？
月隐云后，眼下漆黑一片，一阵风吹过，阴森森的。
白高兴一场，桃儿打了个哆嗦，身后一阵寒意。
她失望地关上门，顺手把木栓也打上了。
这么晚还不回来，等人回来了，她一定要罚他说好多好听的话才能准他进来。
桃儿得意畅想着，转过身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团黑影。
她瞪大着眼，脸瞬间惨白，看着黑影快速消散，显现出脑袋大的肉球。
桃儿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么鬼东西？
肉球里传来一声声小孩的声音：“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害我！”
尖锐的童声，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
她笑容僵住，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鬼啊！
“啊啊啊啊啊！”桃儿惊恐的呐喊很快盖过了孩童的质问声。
是秦姨娘的孩子来找她索命了，是鬼在找她索命了！
啊啊啊啊啊啊......
肉球开始滴血，一滴，两滴，鲜艳的血砸在地上，像秦姨娘院子里养的那朵最艳丽的花。
桃儿大喊着后退，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救命！救命！救命啊！
鬼，有鬼，有鬼啊......
被她落了栓的门一时打不开，她害怕地往卧房里面跑。
“救命！娘，快来救我！”桃儿惊声大叫。
乡下的屋房不像城里一房连着一房，每一家隔得不远，桃儿这的人户很少，邻居更是离得远，她只能叫隔壁的婆婆。
然而婆婆像听不到她的叫喊，任她叫了嗓子都哑了，也没把她婆婆叫过来。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我好疼......”死胎的声音一直跟在她脑后，怎么也甩不掉。
烛火熄灭，屋内最后一抹光消散，漆黑的卧房里，桃儿脚下绊了一跤，摸到满手的水。
不，是血。
和秦姨娘流的血一模一样，粘腻的。
桃儿崩溃地磕头：“救命......求求你......不是我要杀你的，是二夫人，一切都是二夫人，是她要我给你下蛊的。”
她语无伦次地求饶，把一切往二夫人身上推。
在她坦白的时候，肉球的索命声停下了。
桃儿见有效，哑着嗓子继续道：“是二夫人专求毒娘子朱凤欢要的蛊毒，是她逼着我给你娘下毒的，不然她就要杀了我......”
朱凤欢。
隐在暗处的百里越捕捉到这个名字。
竟然能在幻境里，听到朱凤欢这个名字。
他突然没了捉弄人的心思。
烛火再次燃起，桃儿看着肉球旁凭空出现一个男人。
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桃儿惊惧地看着他，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下一刻，一团黑气钻进她的眼睛里，突然就没了知觉。
百里越没耐心跟她废话，他直接问道：“朱凤欢在哪？”
被控制的桃儿幽幽回答：“江州南城门外的灵谷里。”
黑气消散，桃儿再次睁眼时，身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但那颗肉球还在。
“偿命，你要偿命！”
她看着肉球慢慢飘过来，她却动弹不了，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肉球冒血的地方出现一道裂口，幻化成了一张长着尖牙的嘴，黏在她的脸上，咬下了她的一颗眼珠。
救命，谁能来救救我......
桃儿眼睛疼得厉害，脸上流着热乎的血。
在满脑子重复的救命中，她一口一口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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