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要解甲归田

　　转眼到了月底，庭桑的生日到了。过生日没什么可说的，除了菜做得多了点，菜肴里有顾钧亲自上山猎到的野兔和摘来的一些可口的野菜之外，就只有晚上庭桑再次翻身做主人稀奇点了。——红鸡蛋不算的话。没错，他们家的母鸡果然下蛋了。
　　再转一眼，便是九月。
　　九月的一个重要节日是重阳，有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拜神祭祖及饮宴求寿等习俗。
　　庭桑先是带着顾钧去给罗家父母上坟，然后两人一起往山上走，不过去的不是他们之前常去的那座山，而是村子附近另一个山头，那里有座庙。
　　这庙平日的香火也就一般般，逢年过节则有点兴旺，毕竟这十里八村的也就这么一座庙。
　　庙门口应景地摆着十几盆菊花，据说是庙里的和尚自己栽培的。迎面是弥勒佛，笑口大开。进门便是韦驮菩萨，一手按着金刚杵驻地，一手叉腰。
　　大雄宝殿前面有个大鼎，里面插了不少香，烟雾缭绕。顾钧抽抽鼻子，有点不适应。他从小到大没进过几回寺庙，不过寺庙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
　　庭桑拿了六根免费的香烧了，拿出三根递给他，然后两人一起跪在蒲团上，礼佛，祈福。插完香，庭桑往功德箱投了几个铜板，顾钧想了想，也投了几个。
　　庭桑：“我把你的份也投了呀。”
　　顾钧：“嗯，咱们投双份，双倍的祝福。”
　　庭桑笑笑，把人拉去逛了一圈。有个母亲领着孩子来，一路走一路给他讲“这个是地藏菩萨，管地狱的，坏人做坏事，死后就要下地狱”“这个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管的可多了”。两人一路蹭讲解，听得津津有味。
　　这寺庙是在半山腰，出了寺庙，两人继续往山上走。山里也有些野菊绽放，虽不似人栽的精致，但有的簇簇拥拥成片，有的稀稀疏疏、错落有致。
　　庭桑现在体力好了，能跟上顾钧的脚步，顾钧拉着他走，不多时，就走到一个好的观景点。两人并肩站在那里，视野开阔，秋高气爽。
　　除了他们，也有其他人登高，顾钧还听到了有几人在吟诗。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别人是吟诗，庭桑是背诗，还背得很高兴，毫不配合诗句的情感。“阿钧，往年重阳你都怎么过呀？”
　　顾钧言简意赅：“打战，或者准备打战。”
　　庭桑：“呃……打得那么频繁吗？”
　　顾钧摇头，“所谓‘沙场秋点兵’，一年之中，秋天是比较适合打战的。”
　　庭桑有兴趣，“为啥？”
　　“一是粮草充足，二是天气干爽适合运输。”
　　庭桑一想，有道理，这个时候游牧民族正是膘肥马壮，又面临过冬压力，自然是选择此时来“打草谷”。
　　“那军中怎么过节啊？”
　　“吃顿好的。”
　　“哦？”庭桑眼睛一亮，“吃啥？”
　　“每人四块红烧肉。”
　　庭桑眨眨眼，“还有呢？”
　　“没了。”
　　庭桑：“……”
　　“你是大将军，没有开小灶？”
　　“开与不开，是个人选择。”
　　“那你开了吗？”
　　“没有。不过……”
　　“不过啥？”庭桑凑近看他。
　　顾钧低笑，“不过……我有六块红烧肉。”
　　当天晚上，庭桑烧了满满一盆的红烧肉，还烧了不少别的肉菜。
　　顾钧笑了笑，摸了摸他脑袋，然后把自己吃撑了。

　　重阳过后，村民就开始磨刀霍霍，随时准备下田奋战。去年这个时候，罗家的地都卖出去了，罗庭桑为了生计到邻村帮人收割。今年他们家有九亩多田地种了水稻，两个劳动力能应付。
　　“挫——剪子嘞——磨——镰刀嘞——”
　　听见悠长的吆喝声，是磨刀人来了。顾钧把镰刀等各种需要磨利的东西都带去。
　　庭桑则在收拾屋子。现在俩人住一屋了，原先顾钧住的那屋就可以收拾好，等晒了粮食有地儿放。
　　吃午饭的时候，顾钧道：“我听大伙说，收割就在这几天了，等收割完我就去镇上找陈木匠买材料。村里建房子，咱们需不需要跟村长说一声？”
　　庭桑想了想，“我给忘了，我想想，嗯，是得跟村长说一声，问问他的意见。”
　　“得，那下午咱们走一趟村长家。”
　　下午两人提着点心上门，村长媳妇把人迎进去，倒茶。
　　落座之后，庭桑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村长一脸懵：“你们要盖房？这盖房子可需要不少银子。”说着话，他时不时地往顾钧身上瞅一眼。庭桑小子家什么情况他知道，哪来的银子，肯定又是这个外来人。
　　庭桑早想好了说辞，“我晓得。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盖房的，只不过是侥幸，之前我跟顾大哥做了个玩意，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上了，花了大价钱买了去。”
　　村长一脸惊讶，“啥玩意？”
　　顾钧：“机密，那少爷买了东西，要求我们不准说。”
　　村长心里是不相信的，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啥？也不好意思打听卖了多少钱，只好略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那你们打算盖哪儿？”
　　庭桑：“就我们现在屋后面的那块地。”
　　村长想了想，“那地啊……那地可以，不占着别家的地就成。”
　　顾钧和庭桑一听，放心了。
　　村长却又说：“不过，那地好不好，我可不会看，你们找风水先生看过了吗？”
　　庭桑一愣，“还要找风水先生？”
　　村长一看，就批评上了，“盖房子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找风水先生来看看，这要是选的地儿不好，格局不对，那住这房子的人能好吗？”
　　顾钧和庭桑面面相觑，只好连连答应马上就找。村长还给他们指了明路，去楼下村找郝风水就成。
　　两人又跟村长聊了些盖房注意事项，然后才说着感谢的话离开。村长目送他们离开，心情颇为复杂。

　　顾钧隔日就找了风水先生来看。那老先生姓郝，因为给人看风水，人称郝风水，寓意好，请他的人家都这样称呼，本名倒是没什么人记得。
　　郝风水看看地形地势，看看周遭环境，研究研究土壤，研究研究顾钧画的房屋布局草图，最后给出结论——房屋只要坐北朝南，就没什么问题。
　　庭桑：“……”本地房屋大多就是坐北朝南，还用谁说？
　　不过只要没问题就好，大大方方给钱，欢欢喜喜送人。
　　把人送走后，庭桑琢磨了下，跟顾钧道：“我觉得风水也没那么玄乎，把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翻译过来，不就是注意防虫、防积水，通风透气采光好，布局合乎生活习惯更便利。”
　　顾钧想了想，亲了他一下，“嗯，你说得对。”
　　风水先生来过之后，村里又起小小流言，说是罗家要盖新房子了，还盖得不小，不过没几个人信。加上水稻成熟了，秋收开始，大伙一下子忙起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顾钧和庭桑都是第一回干收割的活，看着不觉得，干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庭桑捶腰：“这比插秧还累啊，一直弯腰就不说了，手臂也酸痛。”他手上已经有了许多小伤口。
　　福叔跟他们说要用巧劲，庭桑一直没琢磨出来怎样是巧劲，顾钧倒是没多久就上手了，不过比起老农来，还是得甘拜下风。
　　割下的稻子堆一块儿，就得一把一把拿到打稻的大桶里摔，把谷粒摔下来，脱粒后的稻草再顺手一扎尾部，底下散开，立在地上，像一个个圆锥士兵。
　　庭桑力气比较小，只好负责割稻子，顾钧负责打稻子。一把稻子要摔好几下，庭桑看着那效率，崩溃地道：“我好怀念收割机，我好怀念打稻机。”
　　顾钧知道，这些又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奇机械，只好安慰他：“咱们田不多，很快就收完了。”
　　平时看十亩确实不多，这会儿却觉得怎么干都干不完。庭桑看他忙得浑身湿透，有些心疼，“咱们要不找个人帮忙？”
　　顾钧摇摇头，“我还行，我估计三天就忙完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这活费力气，干完回去都没有力气搞好吃的，庭桑都是早上起来煮好一天的份，大个的白面馒头配着大块的肉，大口大口地吃。白天干活，晚上回去就互相搓活络油。
　　好容易熬过那几日，接下来还要晒稻谷。经过打稻桶脱粒的稻谷一袋袋装了回来，白天就找块平地倒出来晒，晚上再收回去，这样晒上几天，才能入仓。
　　顾钧去了镇上找陈木匠，庭桑就在村里守着那些稻谷。这些稻谷脱粒并不完全，还有许多叶子，不少还连在一起，晒稻谷要一边晒一边把那些没脱粒的拢一起敲打，过一阵给翻一翻，还要注意赶鸟，以及不要被村里的鸡鸭给糟蹋了。
　　顾钧从镇上回来，就看到庭桑守在稻谷边打瞌睡，那脑袋一点一点的，这几日确实累坏了。顾钧想，明年还是找人帮忙吧，没必要让自己累成这样。
　　庭桑点头点大了，醒了过来，看到顾钧在身边，迷瞪着说：“你回来啦……”
　　顾钧摸了下他脑袋，“嗯，我来看着，你继续睡。”
　　庭桑“哦”了一声，果然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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