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风茵

　　对于我究竟有没有幻听这件事，我越想越迷糊，待我冷静下来，我才发现即使卫青曾经说过那么一句话，那也不过是他的托词，我嫁不嫁人，到底嫁给谁这还不是汉武帝一句话的事吗？从卫青的角度来看，我怎么可能跑到汉武帝面前跟他说我要嫁给我曾经的随从卫青呢？既然前提不可能，那结果更是无稽之谈，而从我的角度来看，我知道中有一天卫青会娶我，历史上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卫青的这句话不就表明了他对我有感情的，所以他愿意娶我？
　　想通了以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中国人说一句话转几个弯不正是随着历史的沉淀而一点点养成的吗？
　　虽然有些失落，但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已经看开了，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奢侈品，可能很多人到老了都没恋爱过，即便爱过了，轰轰烈烈能持续多久呢？十八个月？两年？五年？最终还是回归生活，回归平淡……

　　襄儿如期回来了，一脸的神采飞扬，还好，没有弄回来一身的伤。听着他讲述战场上的点点滴滴，我仿佛有回到了朔方，广袤无际的草原，金戈铁马的气势……不过听到最多的还是襄儿一口一个大将军怎么怎么样，大将军怎么怎么样，每每听到他这么说我都有些欣慰，卫青做到了，他终于得到了认可。

　　到了四月的时候，宫里突然忙了起来，皇子刘据五岁了，作为汉武帝唯一的儿子，刘据显然很得汉武帝的宠爱，说不定这次摆宴就是要立他为太子呢！
　　作为刘据的姑姑，我当然是要参加的，出入宫闱的这些日子，我已经不再那么担心恐惧了，一来我的身份那么久以来都没有被拆穿，二来我在这里见到的勾心斗角并不多，也没让人感到步步惊心的窒息，后宫就那么几个女人，卫子夫明显独大，而另外几位夫人的地位也相差不多。
　　晚宴开始之前，我照旧在椒房殿和卫子夫喝下午茶，可能是我去得早的关系还是怎么的，椒房殿里就我跟卫子夫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案上摆着各式精美的点心，虽然有些嘴馋，但我还是微微一茗茶，便张望着边问道，“怎么不见据儿呢？”
　　“哦，据儿被陛下带去未央宫了，说是要帮他选个老师，据儿也到了读书的年龄，如果能选个好老师把他教得跟陛下一样就好了。”卫子夫一手扇着羽毛扇优雅地说着。
　　我实在忍不住拿了一块小糕点，很淑女地吃着，吃完后便宽慰道，“陛下那么疼爱据儿，肯定会给据儿选个最好的老师的，你就放心吧！”
　　卫子夫这是停下了手中的羽毛扇，低下了头有些无奈，“是啊，现在就据儿一个皇子，陛下当然疼他，可是……可是如果将来皇子不止一个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总之汉武帝肯定会把刘据立为太子的嘛，我轻轻拍拍她，“你放宽心吧，皇子当然不可能只有据儿一个，但是皇后只有一个，大将军也只有一个，你顺着陛下的心意就可以了。”
　　“这我知道……”卫子夫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又似乎只是在看我吃点心。
　　她这样温顺的性格也不太可能会招惹到汉武帝的，她现在这样几乎每次见我都忧心忡忡的，也许是因为她所处的位置太高，太孤单了，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吧！
　　过了好一会儿，我已经把盘子里的点心吃得零零落落了，她才微笑着继续说道，“对了，平阳侯最近怎么样？这两天都没看到他，以前总是和去病来我这儿玩呢。”
　　“襄儿长大了嘛，可能最近军营里里的事情比较忙，他晚上会来的……”我擦擦嘴巴，向他解释道，的确襄儿自打从漠北回来就很忙的样子。
　　卫子夫似乎有些不经意地问道，“其实襄儿已经那么大了，你难道一直这样一个人过下去？”
　　我叹了口气，真的到时候了吗？她要她弟弟娶我吗？故意试探我的？
　　“皇后这是要给我说媒吗？”我回敬道。
　　“母后临去的时候特地嘱咐我让我在列侯里为你选一夫婿照顾你，如今丧期一过，你也应该为你自己着想。”卫子夫淡淡地说着，还把王太后给抬出来，不过想想也有可能是母后的意思。
　　我继续反问，“好啊，那皇后有何合适的人选呢？”
　　“这……这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说句实话，你知道的，大汉的列侯虽多但内廷空虚的倒也不多，所以……”卫子夫说得很艰难，不过她的确说了实话，汉代男人二十基本都有家室了，要找个清白的男人的确很难啊！
　　我隐约感觉到她准备要把卫青抬出来了，不过怎么抬我也不知道，我便顺着她的意思，“子夫，我们认识了多年了，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你觉得谁和我相配呢？”
　　“公主，其实……”
　　“母后，母后，我饿了……”卫子夫还没说完，大殿外就传来了稚嫩的声音，一定是太子回来！万左右一听到太子的声音立马扔下了手中的羽毛扇往大殿外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抱进来一个小不点，这让我立即就联想到了卫伉，当初他也是那么大，我也是这么抱他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随太子而来的还有三位公主，想小萝卜头似的，一个比一个高一点点，排成一排走进大殿，“姑母————”三个人异口同声亲切地喊着我，如果有一天我也一群那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晚宴开始得很早，来的大臣并不多，大多都是皇上的心腹，倒是皇亲国戚来了不少，连尹婕妤和王夫人的几个兄弟姊妹也来了。
　　一开场依旧是换里的歌舞和悠扬的乐府，随后当然是汉武帝发表他的演讲词，然后是我们的祝词，接着就是最考验的时刻了，便吃饭边接受汉武帝的种种考验……
　　不知道汉武帝和卫子夫是否有串通，不知不觉汉武帝竟也关心起我这个姐姐的终身大事，“皇姐，你寡居在家多年了，当初母后在世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再列侯中选择新的丈夫，皇姐可有心仪的？”
　　额？那么多人，当庭广众叫我说我要选某某做丈夫这种话吗？我知道大汉的风气很开放，刘嫖身为公主在大街上跟小白脸勾搭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我的脸皮就是很薄的，我叹了口气笑道，“今天那么多皇亲国戚和要臣在此，不知大家认为谁比较适合我呢？”
　　“臣妾觉得汉阳侯万离德才兼备，而且在朝为官，深得陛下信赖。”在一片讨论声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立刻是大殿里安静下来，我一看，原来是王夫人，看样子她很着急我的婚事啊！万离？如果是得陛下信赖，那今天就应该在席中，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官罢了。
　　“沂南侯区区一个小侯爷，怎能配得上公主殿下呢？臣认为论地位，论身份，论才能大将军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大将军统领三军，姐姐又是当朝皇后，这样的才能、地位才配得上公主！”我乐滋滋地听着张骞的反驳，期待着他的建议得到肯定。
　　“大将军怎么可以娶长公主呢？他曾经可是平阳府的骑奴！怎么能做长公主的丈夫呢？”站出来唱反调的是公孙贺这个老顽固，真是迂腐至极了，死板得无可救药了！我心里一边咒骂着公孙贺这个死老头，一边假装轻松地茗酒。
　　“是啊！张骞，你让公主的面子往哪搁呢？公主理应选择一个与她门当户对的侯爷，沂南侯潘旦很适合公主，他文采过人，其父是我当初平定七国之乱的功臣，可谓名门之后啊！”说话的那个人很眼熟，可是我叫不上名字来，他所说的沂南侯我倒听说过，应该不是长安人，所以还没照过面。
　　这时身边的襄儿扯了扯我的一角，我回过神来有些疑惑。
　　“娘，不要离开长安。”襄儿说得很轻，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对我的不舍，我拉着他的手朝他点点头，眼神望向了卫青，他似乎没有在听，只顾着桌上的酒菜。
　　“长史此言差矣了，大将军如今已立了赫赫战功，姐姐又是皇后娘娘，三个犬子也都封了侯，大汉朝的国舅不少，但是能打得匈奴人望风而逃的仅有一人啊！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上公主呢？”内史郑当时掷地有声、理直气壮地说着，我会心一笑，众望所归啊！
　　“不如让臣算上一挂吧？”我诧异了，当然能说出此话的就只有东方朔了，汉武帝很快就允了，只见他拿出了三枚铜钱过来递给了我，“请公主将这三枚铜钱扔在地上。”我接过铜钱照做了，东方朔啊东方朔，你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岔子啊！
　　当三枚铜钱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时，东方朔神秘地掐着手指算计着，我屏住了呼吸，据说汉武帝很相信这种东西的，也许他就将决定我的命运。
　　“回陛下，公主生辰为水，水为阴木、火为阳相生、相克能相辅，刚柔结合能协和，刚柔结合，相控相补，所指辰时至酉时出生之人，而按公主刚才所掷，天干为辛地支为末，暗喻辛末年出生之人。”东方朔说得很复杂，居然还要对生辰八字？
　　汉武帝这边倒很是欣赏，“那你说说，谁适合公主呢？”
　　“回陛下，六十年一甲子，辛帝年即景帝四年，而出生时辰这就要看生辰八字了，臣不敢妄言。”东方朔回答得很恭敬，也很玄乎，不可能他也不知发哦他算出来的是谁把？到底是不是指卫青呢？
　　“朕记得卫青比朕小两岁，卫青，你是辛末年出生的吧？”汉武帝一想就想到了卫青。
　　“陛下记得不错，臣是辛末年末时生的。”卫青此时已有些震惊了，我也不由感叹，东方朔你太强大了！
　　“呵呵，原来是大将军啊！朕看大将军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的确适合皇姐，朕早就说过，不要看中什么门第等级，既然朕能让子夫当皇后，他的弟弟为什么不能娶朕的姐姐？皇姐你一下如何？”汉武帝显得很兴奋。
　　皇上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乐意啊，我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臣妾听从陛下旨意。”
　　“卫青，你呢？”
　　“臣叩谢皇上隆恩。”卫青话一说完已经在一旁叩首了，而卫子夫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笑容，此时的我也沉浸在了幸福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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