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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算怎么回事?
五一节将至,又因前阵子扎扎实实忙活了一场,工作成绩相当可观,支队领导很是欣慰,于是大手一挥,说小长假让秦朗那小子他们三队好好休养休养,没有十二分的必要就甭给他们安排任务了,所谓特战,那意思不仅是特别能战斗,也是特别情况再战斗嘛。
作为整个武警总队最精锐中队的一支,三队上上下下这回总算破天荒地享受了一次特权。
足足两天假,TNND!不用训练、不用出勤、没有演习、没有比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体验啊,众兄弟不约而同地幻想着,那叫一个神清气也爽......
等等,呃,那个,队长大人还没发话哩,据目测,队长脸上这几日无风无雨亦无晴,正常得有点不正常。所以,难说。
刚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楼的各位特战精英们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好了,也不知谁这时候嘟囔着念了句赐队长一个媳妇儿吧,安拉!于是所有人难得如此整齐划一地跟着祈祷:赐队长一个媳妇儿吧,安拉!说完大家伙儿都忍不住哄然大笑。
刚刚跨出饭堂的秦朗莫名其妙地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廖念琛看他一眼边走边笑,说有人念叨你了。
那就只有我妈。秦朗不以为然地脱口道。转念又想,反正不会是她。
提到秦朗他妈,廖指导员欲言又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中队明星队长去相亲的事他多少听闻了些。秦朗之前失恋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几个月来这位主儿折也折腾过了,自己劝也劝过了,如今好容易风平浪静。
再说这种事旁人也急不来,本想劝一句“弱水三千,何必只取一瓢饮”,想想又算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刺激到这位狂人,又得全队上下折腾一番,自己还想安心陪陪老婆孩子哩。
于是,只淡淡来了句,难得休假,好好去放松放松,这两天安排好值班就行了,工作嘛,做不完的。
秦朗心里明镜似的,应了声兄弟们是该好好放个假了。他本来也没打算五一搞点什么事,自己还有事儿呢,老子是当兵,又不是当和尚来了。
两人一路走过宿舍楼道,走着走着就感觉气氛不大对,猛然回头果然发现间间宿舍门口齐刷刷伸出来几张或黝黑或古铜或小麦色的脸孔,且明显带着纠结哀怨的小眼神儿。
“干嘛呢这是?闲的慌,还是吃饱撑的?”秦朗慢慢转过身,面带疑惑地眯起了眼。
大伙儿立刻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胆小的已经光速缩了回去,胆大的开始嘻皮笑脸地叫队长。
秦朗冲着那吴忧抬抬下巴,“有话快说!”
“队长......那个,明后天,咱们是放假的哈,我是说,没什么其他事儿吧?”吴忧支吾着斟酌用词。
“怎么,想有事儿啊?好啊,要么咱找特警队的去比划比划?”秦朗故意压低嗓音,用几乎温柔的语气缓缓道出。
在场的个个都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而后不出意外地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小吴排长,您非提这码子事儿干啥,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吗?
无数把眼刀瞬间将吴忧射成了马蜂窝,吴忧同学肠子都悔青了,幽怨地转向廖念琛,“......指导员……”
廖指干咳两声假装沒听见,秦朗忍笑继续演,“吴忧,你不是有个老乡在特警队吗,这事儿交给你了,现在就打个电话跟他合计合计,下午训练前把方案交上来。”
吴忧眼睛一亮,立正报告,“队长,我那老乡正在出任务,吃饭前我刚好有事跟他通过话来着,据报江淮路一幢写字楼疑似有炸弹,因情况尚不明确,所以调了一支特警小队协助排查......”
秦朗快速作了个手势打断他,“江淮路?”
吴忧看见自家队长的脸色瞬间变了,不明所以地愣愣点了下头,“啊,是江淮路,我应该没听错。”
“哪栋写字楼?”秦朗的声音也变了,低哑中竟然有丝颤抖。廖念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吴忧同学感觉队长那眼神是不是想把自己给生吞了,嗫嚅着,“......这个,不知道啊,我,我没问。”
“那现在就问,快!”秦朗克制地压低着声音,不然他几乎想吼出来。
“秦朗?”廖指导员发觉不对劲了,疑惑的语气中带了点提醒的味道。
廖念琛拍在肩上的手掌有暗含的力度,秦朗微微垂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平静两秒后掩饰地挥了挥手,“不用了,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径自往自己宿舍走去。
扫一眼跟前那些年轻诧异又八卦的面孔,廖指脸上堆起和蔼的标准的政工干部的微笑,用一付知心老大哥的口吻道,“小伙子们,队长开玩笑呢,都散了吧。”正准备转身突然想起大伙儿最关心的民生问题,又安慰地补了一句,“明后两天假,除了早课,没有额外训练,要外出请假的提前打招呼。”
廖指满意地看着大伙儿兴高采烈地散了,在秦朗宿舍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他打完电话拿了钥匙出来,主动上前,“要出去?去吧,这里我看着,还是老规矩,下午训练有刑排长。”
“老廖,辛苦了,我尽快回来。”秦朗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快步离去。
廖指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得欣慰,春风一度,桃花又开,年轻真好啊!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才大了秦朗两三岁而已。
华夏大厦。当这几个字清晰地撞向耳膜,秦朗甚至感觉到了胸口有一丝生疼,像被什么东西直接打在心脏。
沈未东的公司就在那栋楼里,二十五楼,而据说,炸弹可能在二十四楼。如果爆炸,仅一层之隔。简直不能想象。有一刻他感觉身体里的血都要凝固了,脑子缺氧空白,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其实正常情况下,接到此类报警,写字楼应该早已安排人员疏散,而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关于爆炸的报道,甚至炸弹都未搜索到,到最后这件事儿很可能只是虚惊一场。事实上这种情况他见多了。然而他就是会控制不住地要去想象那无数种最可怕的可能性。
纪海潮。纪海潮。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的名字。你害怕吗。
我怕了,真的。想想她可能离危险一步之遥,这念头太他妈可怕。他曾多少次穿越枪林弹雨,命悬生死一线,却从未怕过。而这姑娘,光起来点念头都让他受不了。
路上车辆不算多,他将油门踩到底,左让右避,急转、急刹、飘移、换档,飞速前行,在特种大队学到的车技难得实践在这座城市里,竟然不是为了追堵敌犯。
他突然想什么都不顾地把她拴在自己身边,用强也好,耍赖也罢,甚至玩点心机也未尝不可,只要有她。龙云飞不是说过,有男朋友怎么了,抢过来啊。只要他愿意,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可是,她不是别人,他要她心甘情愿,像他对她一样,他要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像他的眼里只有她一样。他要他们之间对等。
车拐进江淮路,远远看见华夏大厦,公安特警的车停在大厦前,拉了警戒线,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秦朗找了空位停好车,熄火拔钥匙推门下车直奔大楼而去。
一身迷彩绿作训服,军靴,身形笔挺,气势逼人。在楼下执守的小警察一见到他便不自觉地拔直了身体。
“现在什么情况?”秦朗朝小警察亮出自己的证件。
小伙子立马心生敬意,“大厦所有人员已经疏散完毕,排爆作业还在进行,目前为止未发现可疑物品。”
“那些疏散的员工在哪里?”他下车前拔了她的电话,毫无例外又是不接,再拨沈未东的,说今天一直在外面应酬,也只是听说出了事儿,具体情况并不知晓。
“大部分公司应该都安排员工下班了,还有的可能就近等着,想等处理完继续回去工作,明天要放假了嘛。”小警察好心地分析。
“谢谢。”秦朗点点头,环顾四周,去找找吧,或许就在附近。
他一路继续拨她电话,一路沿街寻找,咖啡馆、面包店、餐馆......
纪海潮瞥见他时正在街道的另一边,隔着护栏和陆陆续续疾驰而过的车辆,她看见他手机举在耳边,一间一间小店看过去,偶尔转身、倒退,左右张望,他个子高而挺拔,在人群中卓然鹤立,脸上是极力克制的焦急。
那幅场景像极了电影里,一帧帧黑白画面,慢慢移动的镜头,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另一个,擦肩、错身,终于失之交臂。纪海潮有些恍惚,隔着一条马路,感觉同他隔了前世今生。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他的号码,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问题,他和她,究竟要如何?
按下接听键,再抬头看过去时他已在路边站住,目光定定看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刻,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喧嚣悄然而去,如同时间的沙漏,无声无息一分分流逝。
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不能深究,纪海潮心头狂跳,这是她一直努力要忘掉的人,然而每一次见到,都能让她的心失去节奏。
她看见他嘴唇微启,低沉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在那儿别动,我过来。”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过来,稍稍发了愣,直勾勾看着他无法挪开眼。他一只手搭在护拦上,轻轻一跃,人已站在马路中间,一辆车堪堪从他身前擦过,惊得她脸色苍白,他却毫不以为意,几个跨步左躲右闪,身形灵活矫健,而后又是轻轻一跃,转眼就到了她跟前。
他看着她笑,嘴角上扬,眼里似有无数星光在闪烁,帅气得无可救药。纪海潮叹息,你这个样子,我要怎么才能少爱你一点。
一瞬间,跨越前世今生,眼前人那么真实,近在眼前,看得见也摸得着。于是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碰碰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她轻轻握拳放下手,掩饰道,脸上有点脏。声音低不可闻。
秦朗不动声色地微低了头,说,哦,哪里?帮我擦擦。
纪海潮心里自嘲了一声,谎话果然说不得。为了圆谎,她只好重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碰。
只是轻轻一碰,秦朗却觉得脸上某一处即柔软又甜腻,像她的唇滑过。他好不容易克制住去抱她的冲动,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以后别那样过马路。”她说,声音隐约透着嘶哑。
“你感冒了?”秦朗敏感地捕捉到。
“没有。”她本能摇头否认,慢慢转身朝公司方向走。
他也陪着她走,两人半天没有一句话。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小雨,空气中夹杂了尘土的气息,路边的榆树叶轻快地摇曳,发出稀稀索索的微响。暮春的乌鲁木齐,竟有点南方的味道。
都让人感觉不真实了,虚幻的,就像身边走着的这个人。她隐约想着。
大厦前的警戒仍未解除,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去工作。纪海潮心里有点乱,她没有问他你找我有事儿吗,也没有说你走吧。这些日子来,他曾拔过无数通电话给她,也时不时会有一条短信。
纪海潮你睡了么?我们在草原上宿营,星光太盛,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白天风光也很美,你真该来看看。
纪海潮,吃过饭了吗?今天驻地食堂估计换了厨师,实在难以下咽,我想吃烤羊肉。
纪海潮......
有时她忍不住笑,也偶尔产生错觉,好像她是他的什么人。以至于她很想问他一句,秦朗,我们这样究竟算怎么回事?
或许他会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如此,她便只剩下尴尬。是啊,他说过的,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她从来都不是个洒脱的人。
做朋友?还是永远不见的好。
“那个,我有事儿还得上去,你......”纪海潮抬头看向大厦高处。
“应该没那么快处理完,今天最好别再回办公室了,万一没排查彻底,太危险。”秦朗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听不出她话里意思。
她低头一笑,“如果肯放人上去,就不会有问题。”
“不行,我不放心。”秦朗一时急了,脱口而出。
纪海潮怔了怔,仍平静道,“不会有事,我命大,能逢凶化吉。”
秦朗哼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恼火,“别自以为是,去过阿富汗怎么了,造成危险的往往是疏忽大意。”
纪海潮不禁好笑,她想,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放心,凭什么不放心,我生命中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你,也与你无关,你有什么不放心?
“去年春节回老家,山里不通火车,坐大巴,车在路上翻进了路边沟里,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居然安然无恙,有些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你看,我说了我命大。”
她若无其事娓娓道出,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眼神却渐渐浮出冷清。
秦朗,就在几个月前,我差点死掉,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次我如果不来乌鲁木齐,你我可能永不会再见了。
这样本来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你到底不放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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