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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扇
......
以后的日子里,她果然听从师父的话换上了女儿装,这是她长到这样大的年纪里第一次穿上属于女孩儿的衣裳,花朵一样的颜色总是每个女孩儿的向往。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幼时她刚刚学会走路的年纪和刑若离在云台书院的墨池里洗笔,也就是因那个墨池才有了她和她的名字,池子果然如她的名字一般是染了墨色,黑亮亮的仿佛一个巨大的墨海,倒映出她小小的模样。和她端然倒映在墨海里的刑若离,每次都盯着墨海里的她发一发呆,继而揉揉她的头,然后骂一句娘,道:“那老小子真是作孽!”
她当时懂得那老小子便是在骂师父,便叉着腰一本正经推开他的手:“不许你骂我师父!”
刑若离挨了骂也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强抱着她便回了书院。
书院里都说他是师父的孩子,那眉毛眼睛,嘴角挑起的弧度,都像极了师父。
师父说,并不是。
她是在墨池边捡来的孩子。
......她的思绪有若飘渺的月光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夜里,远处的夜深黑而浓,并没有因这薄薄的月色而浅淡一些,就好似,她想了想,砚台里磨好的松烟墨。
她的名字也叫做墨,却也叫做白,这两种不能掺杂的颜色不知道怎的会连在一起?她有些疑惑,她并不懂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样淡淡的忧伤的情绪,许是夜色太美,许是师父的怀里太暖。
短短的一刻钟仿若经历了浮生百态。
......夜已深。
师父的一声轻咳打断了此时的宁静,她抬起头疑惑师父此时略显慌乱的眼神,那汪湖水里有她的眸子,她不记得自己的眼睛原来这样好看,便笑一笑:“是嗓子不舒服么?”
那汪湖水不知何时早已平静无波,眼角弯一弯:“没有。”
“只是惊觉,我的飞白长大了。” 他又淡淡的加了一句。
......是啊,她长大了,便不能常如幼时一般腻在师父的怀里,师父也不再时时刻刻都陪着她,她心中略有遗憾,轻轻地便主动从那温暖的怀里离开。
她有些不舍。
师父难得很有耐心的弯着嘴角看着她笑,她回一个笑,忽的神思百转:“啊呀!”
“怎么?”那汪湖水一般的眸子上两条好看的长眉皱了皱。
她觉得她的师父就算是皱眉的样子都一样的好看。
她惊道:“不是要做法捉鬼的么?怕是那莫少爷快要死了!”
......
师父走在前面。
她拿着一只竹笼踽踽在后,直到此时她也不晓得师父从哪里变出个这玩意儿来。她恍惚记得一套流程,便该是研朱砂铺黄纸,画出几张符箓来各处贴一贴。
这竹笼是几个意思?
师父提着她的耳朵回了两个字:“抓鸡!”
他们便舍了画符捉鬼这样的正经事,前来不务正业的抓鸡了。她暗里说服自己,说不定此刻师父腹中空空,想来一碗雉鸡汤也未可知,复又思忖,也不晓得那莫少爷到底还成不撑得住?她自觉心中不太对得起那个病怏怏的莫少爷。
夏日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只一小会儿,身上便粘粘腻腻的难受。
前面的身影走的飞快,谢飞白一面疾步追赶,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把玉质的小扇子,展开冲自己扇了一扇,簌簌凉风迎面袭来,满身的臭汗便不翼而飞。
“真是个宝贝!”
她小心翼翼地把扇子贴身收好,赞叹一句,顺便加快了脚步。
师父在朦胧的月色里只剩一片模糊的衣角。看看四周夜色,一片漆黑,不远处隐隐约约还有他手中夜明珠发出的一丝暖光,她原本忐忑的心里微微一定,脚步快速地便跟了过去。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走到了白日里发现野鸡崽儿的那片园子里。
只不过,那只野鸡崽儿想是已然知道今晚有人要抓了它做汤,早已经遁逃得不见踪影。谢飞白口中偷偷念了声佛,平心论是不愿它被师父做了汤的。她环顾四周的一圈黑暗,除了近处尚可看见的花花草草,很庆幸并未看见那只自以为是凤凰的雉鸡。
师父这时候便停了脚步,一手托着夜明珠,一手竖于胸前,口中轻轻念了几句西升经:“道别于是,言有伪真;伪道养形,真道养神;真神通道,能亡能存;神能飞形,并能移山;形为灰土,其何识焉。”
念毕,只见手中夜明珠陡然明亮,四周数十米内外亮如白昼,只一瞬间便把藏在蔷薇丛中的雉鸡崽儿晃瞎了眼,晃出了原形。
禽鸟之类,夜晚遇见强光就会瞬间变瞎,就算是已经修成的妖怪也一样难逃本性。
师父做完这一切,扭头便走,走之前漠然的看看她手中的笼子又看看她,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她磨磨蹭蹭的凑到雉鸡崽子跟前,慢慢蹲下,打开竹笼,一把把它塞了进去,看它的眼神仿若看一碗香喷喷的肉汤,看的刚刚恢复视线的雉鸡精一阵发冷,只听得一管软糯清甜的嗓音道:“唉,枉费我为你求了一求三清道祖,你躲得不好,也怨不得道祖不管你,这就是你的命!”
雉鸡精认了命,耷拉着脑袋恹恹无语。
只是这只刚刚修成魂魄的雉鸡精和莫少爷的病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说要抓那只吊死鬼的吗?
已经回到房间的谢飞白不解的转过头问师父,师父却面有古怪之色,不予回答。
她只得逗弄着笼中的鸡崽儿,鸡崽儿蔫答答的不愿意搭理人,想想也是,谁被抓起来了还顾得上和别人调笑。谢飞白似是同情似是不甘的看了一眼笼子中的雉鸡精,依旧发扬自己追根寻底的风格询问它和莫少爷的关系,谢泰安被问的不耐烦,脸上古怪之色愈显,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缘由?”
废话,要不我问你那么多遍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谢飞白心中嘀咕着,尽量微微笑,露出几颗牙齿,点点头。
“好吧。”谢泰安叹息一声,走过来轻轻摩挲一下她的头顶,走到了窗前,谢飞白不解其意,像一只哈巴狗似得跑去他对面。
面面相觑,他抬手想替她理一理额间碎发,顿了顿,觉得似有不妥,便把头转向另一面,脸色微红道:“每年三月至七月之间,乃是刚刚成年的雉鸡求偶之期,子时一过它们便会大声鸣叫吸引周围异性的关注,继而□□,繁衍后代。这雉鸡成精,鸣叫的声音愈亮,于普通人耳中并无大碍,可是这莫少爷从小体弱,加上他是特有的九阴体质,根本受不了一丝妖怪的影响,是以脑中才会钟声大作,难以入睡。”
说过来说过去,无非就是说这雉鸡精发春了。
她有些无语的看看满脸通红的师父,暗忖在绣春楼抓他都不见他红成这样,怎么这会儿倒是像个害羞的小娘子。
笼子里的雉鸡精这时候倒是也很配合地把脑袋扎进了翅膀里。
“九阴体质?难道就是传说中最易招惹鬼怪的人?”她忽的抓住了重点。
道经中曾有记载,九阴体质乃九种先天至阴之气在某种特定的时刻才会同时存留的特殊体质,这种人天生阴寒无比,血液如冰雪一般,寒冷刺骨,可养鬼,可辅怪。
谢泰安点点头,眼中也略有惊异。想是自己多年不入世,看见这九阴体质也被吓了一跳。要是让刑若离知道了又要道自己大惊小怪。
谢飞白干干一笑,她一向胆子小,大半夜并不愿意讨论什么九阴体质,刚想了个别的话题要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院子中的海棠树下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影子极是清浅,隐隐约约飘飘渺渺,大约只分得出是一个清瘦的人形的轮廓罢了。
谢飞白心中一紧,难道是遇见了鬼?
莫不是那只偷了东西的吊死鬼?
她不自觉的抱住师父的手臂,摇啊摇,不见动静,再摇啊摇,师父却把她轻轻地揽在了怀里。
自长大以后,谢泰安于她很少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除非遇见危险的时刻。师父修长温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她的爪子,她背后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瞬间自己也变得紧张起来,难道这还是个猛鬼?
在五月观那种妖魔鬼怪横行的地方,也没有见过这样紧张的师父。
“师父?”
她哆哆嗦嗦的叫了一声,“不要紧张,虽然来不及画一张符咒,但我们还有清凉扇,不行就扇死它丫的!”
一片死寂,师父根本不回答她的话,只有拂在她耳边清浅的呼吸声。
师父莫不是在绣春楼呆得太久,忘了捉鬼的本事,所以吓傻了?她心中着实纳闷,却油然生出一种气壮山河的魄力来。
气氛一时间很凝重,那鬼站在还是那里一动不动。
气壮山河的魄力促使她此刻心中很是不耐烦,可见谢飞白是个暴躁易怒的性格,这也再次印证了冲动是魔鬼的话,她完全没有询问一下谢泰安的意思,一个箭步便从他怀里跳出来,踩上卧榻,快速地从窗户翻出去,掏出清凉扇猛地便朝树下的白影扇了过去,怕一下不行,又连着扇了几次,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一丝拖沓。
清凉扇便是刚刚用来纳凉的那柄玉扇。
若不是因为师父在里,谢飞白自认是没有这种勇气的,多年来的相濡以沫,谢泰安给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她最清楚不过。
她觉得用仗势欺鬼这个词形容现在的情形再恰当不过。
......这还是个颇为秀气的男鬼。她心中不免赞叹一番。
“咦——?”她忽的反应过来,居然不是那个吊死鬼,这莫府的鬼怪可确然是不少。
再看这男鬼白白净净,剑眉星眼,除却有些苍白,生的倒是颇为英气。
就是瘦了点,隐隐有些眼熟。
在她的清凉扇威力之下,男鬼不动声色,丝毫没有受伤,惹来她又一番赞叹:“果然是个难缠的鬼!”
“......修为着实不浅!”
她还要再扇,谢泰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背后,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止住了谢飞白。
“飞白,不可。”
师父的话说完,便定定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鬼扶着海棠树,棱角分明的面孔突然便有了一丝笑意,略有不解的看着谢飞白手中的扇子,朝她拱拱手:“想必就是这两位道长救了云殇吧?云殇在此拜谢。”
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很是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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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坚持,虽然瑕疵很多,但是我依旧珍视。要开新文了,所以神女可能要更得慢了,希望爱我的小天使们理解,不过我挖的坑一定会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