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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难自禁
因为吃撑了,再加上满腹心事,叶紫菡直到三更过了才开始睡去——
隔壁房间的殷梨亭也只是睡了半宿,次日却仍是起了个大早。等了半个多时辰,听到隔壁房间有声响,他连忙过去恪尽仆人职责。
除了一开始打了声招呼,直到早饭结束,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叶紫菡是一惯冷然寡言,再加上心里有事,当然更提不起劲来。而殷梨亭也是一大早便让那一声听惯的“殷六侠”堵得心慌,自然就无法做到像以前那般平静坦然。
叶紫菡发现了殷梨亭的反常,却以为他仍是忧心俞岱岩的大仇。
凝神沉思片刻,叶紫菡随手抓起前一天晚上便默好的上卷《九阴真经》塞到殷梨亭怀里,只是经书的封面保持了一片空白。
“给你,不要外传。经文记下了就毁掉。”看眼前的男子一脸疑惑,叶紫菡终于耐着性子道:“武当武学虽是玄门正宗,但讲求的是循序渐进,要成为顶尖高手,没有三四十年的积累难有大成。然俞岱岩因屠龙刀被人重伤致残至今,张翠山又与屠龙刀一起失踪,这些疑案——随时都有可能解开或者——爆发,到时候,无论你是想报仇或者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人,都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这部经书——应该对你有用!”
说完这一切,叶紫菡却见眼前的人不但不接了书去,反而一脸悲喜莫名地望着自己,眼底还有着毫不掩饰的悲伤——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茫然之际,叶紫菡正欲抬脚退开,不想一只手臂就突然给那人抓住了,不待她有所反应,半带乞求半带紧张的低语也在耳边传来:“菡儿,你又要赶我离开了么?以你的性子既肯为我谋划至此,却为何还是要——”拒绝我?
“殷——”虽然感觉莫明其妙,殷梨亭语气中的愁郁还是让叶紫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刚一开口便被对方打断了。
“菡儿,既然你不讨厌我唤你菡儿,那你可否唤我一声六哥?”明知道你那一声“张翠山”别无他意,可是听到五哥的名字从你口中吐出,我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羡慕酸楚,什么时候你才能唤一声我的名字?
“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你到底怎么了?”自己的好意竟然换来他的伤心——勉强保持住脸上的无动于衷,叶紫菡抽回自己的手臂冷然道。
“菡儿——”知道叶紫菡生气了,可这远远不如她的举动伤人,盯着因她抽回双手而掉在地上的经书,殷梨亭眼中的黯然更甚,片刻,他又突然抬头,眼中和脸上的神色满是凄然哀怜:“菡儿,不要赶我离开,好不好——”
“殷——六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一声略带迟疑的“六哥”已经脱口而出,对比殷梨亭眼中前后所分别表现的绝望和激动,叶紫菡不但对自己的妥协没有丝毫后悔恼怒,反而在心里松了口气,最后,她干脆在殷梨亭的注视下继续到桌前坐下,顿了片刻,她再次开口:“赶你——离开?为何?”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眼见叶紫菡说话又恢复了一惯的精炼,且从她脸上的神色看出明显是自己误解了,在心里松了口气的殷梨亭不由得面上多了几分尴尬羞赧,踌躇片刻,他终于略有些紧张道:“五年前,你两次与我说了那许多话,却都是——让我离开萍居,所以——”
经他一提,叶紫菡也隐约记起当年自己两次下逐客令的情景,盯着神色复又黯然的殷梨亭,惭愧之余她心里蓦然涌起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似乎却又带了点儿苦涩——自己的一言一行竟然能影响他至此?
“六哥,当年,若我真的怨你,别说为你治伤,只怕那青木山庄也早就尽毁。”定定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不觉间叶紫菡便开口道:
“六哥,你我自小生长的环境不同,你禀性纯良,又受张真人教养多年,自有一份悲悯世人的仁爱之心,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侠。而我——曾经自记事起便生活在杀戮中,来到这里后又与世隔绝一心一意习武练功——如今又身处这充满血腥的江湖,我早就不知道‘仁慈’是何物了!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才是我所信奉的。所以——过去十几年,我拼命习武,只为使自己变强,然后可以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为了这个目的,我完全可以牺牲别人,入江湖六年多,死在我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虽说他们当中有人是罪有应得,但还有更多的枉死者,他日给你们这些大侠知道了,少不得要骂我滥杀无辜灭绝人性——”六哥,如果知道我就是杀人过千的鬼面,你还会这样坚持陪在我身边吗?
“菡儿,”一方面很是高兴眼前的女子愿意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声,另一方面,殷梨亭却更加惧怕她突然又说出“正邪不两立”这些残酷之语,静静望着眼前明显因第一次向外人剖析心情而略显僵硬的女子,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菡儿,习武之人没有人手上是完全干净的,我也杀过很多人,手上沾染了很多人的鲜血,无论善恶,他们原本都是鲜活的生命,所以,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顿了片刻,殷梨亭压下满心的复杂思绪又道,“况且,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所以也没有立场指责你的行事,只是——以后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保护你所在乎的人?”
说到这里殷梨亭面色微微一红,继尔又郑重道:“虽然我武功差你很多,可是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习武,遇事也不会拖累你的。至于那些枉死之人,以后我们一起去救更多的人,纵然不能完全消去往日那些杀孽,我也会跟你一起担着——”
怔忡望着眼前时而紧张,时而羞赧,时而温柔包容的男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也蓦然浮上心——初见时的羞涩,青木山庄内阻自己杀人时的执着,襄阳偶遇时的欣喜,告白遭拒时的哀伤,以及这一路上他的陪伴和细心照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
许久,叶紫菡眨去眼中的迷茫,又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六哥,我真的不值得你如此!”
“菡儿,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第一次鼓起勇气回望眼前的女子,殷梨亭也难得坚定道。菡儿,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不拒绝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这边叶紫菡竟似看懂了殷梨亭眼中的未竟之语,沉默良久,她终于以眼神表示了妥协,顷刻间,极为耀眼温暖的笑容也迅速在男子脸上漾开——
看到那样的笑容,叶紫菡突然有些心虚,低首沉思片刻,她突然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六哥,两年前,你说喜欢我,这话现在还作数吗?”
“菡儿,不是两年前,是五年前第一次相遇,喜欢你,是从那时就开始了!”半是含笑半是羞赧望着眼前的女子,殷梨亭定定回道。
“哪怕我是魔教中人?”心里微有跃雀,叶紫菡却只是淡淡挑眉。
“是,哪怕你是魔教中人!”殷梨亭继续温和地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呼吸微乱,许久,叶紫菡才淡然开口:“六哥,也许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菡儿,以后的事我或许无法预料,可是现在,我自己的心事——我是再明白不过!”
“六哥——”幽幽一声长叹,叶紫菡终于妥协了:“我第一次到武昌,你可要善尽地主之谊!”
“菡儿?”定定望着眼前的人,殷梨亭几乎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沉吟间他又道:“已经过了巳时,今日午饭也吃早些,然后便去黄鹤楼如何?正好距这里不远。”
见叶紫菡点头,殷梨亭又笑道:“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既要出门,米酒便先不喝了吧?”
“六哥,我不是酒鬼。前儿只是突然想尝尝罢了。”微微一声低叹,叶紫菡既无奈又好笑。
“菡儿——”略有些羞赧低唤一声,殷梨亭终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稍等,我马上就来。”
望着连背影都带着轻松的殷梨亭暂时离去,叶紫菡有片刻怔忡,继尔又不由得暗想:他们这算不算开始约会了?
订了午饭,殷梨亭便被叶紫菡赶回房间背书了,直到店小二按时送了饭菜过来,心里激动难安的殷梨亭这才重获自由。
午饭与前一天的菜色没有一点重样,不变的却是殷梨亭细致温柔的照顾,叶紫菡也享受得理所当然——这种时候,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为这种平淡中透出的温馨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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