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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夜谈心眉目如画
在这片寂静的月光下,她就这样静静的翻身下马走到了我的面前……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了,一身蓝色的蒙古长裙 ,一双洁白的长靴,一支银白的马鞭,高耸起的帽子上一尾羽毛迎风飘荡,嘴角坦荡的扬起,凛冽的眼神却仿似看透了一切,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抬手将那方米黄色的手帕举到了我的面前……
她的脸背着月光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很年轻,比我要年轻两岁,三岁,甚至更多……
…………
“这是蒙古察尔汗王爷的束尔钟格格,还不快行礼?”八爷一句话犹如洪钟将我唤了起来。
我忙回过了神,低头请了安,才回说:“是奴婢的。”
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番,最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的脸,眼神复杂。
“你是皇上的宫女?”
“是”
“…………”
“这帕子极好看,改日,也送我一条如何?”
我抬起头,篝火映照下,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如玉般皎洁,又似春禾亭亭玉立,她清澈的眼底含着高高在上的贵气,却不另人生厌,不觉我又看得愣在了那里……
半晌,她见我并不回答,疑惑地皱了皱眉。
“毓真!”忽地一声惊雷,回神见十四从马上也跨了下来,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格格既喜欢,便是你的福气,这条送给格格吧。”我看向他,见他眼里光彩依然,仿似会说话般,灼灼地看着我。
不过是一条帕子,给了便给了。只是……
蓦地,我只有将帕子又递回到了格格的面前,她嘴角骄傲地扬起,却之不恭地缓缓接了过去,便又麻利地回身上马,对着身后的人们高声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蒙古语,然后策马奔腾而去。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一个女子,在紫禁城高墙之外,在人心变幻的漩涡里,在戎马戈戟的军营里,却好像没有任何缰绳能将她套住,无所畏惧地奔走在草原上,踏马腾云,一跃千里。
十四看了看我,又转过身也上马跟八爷十三一起去了。
束尔钟
红英飒爽态多娇,
亭亭春禾马上俏。
百战军里傲金紫,
篝火阑珊忆侠少。
…………
到了塞外后,康熙忙着同蒙古人联络感情,这时我才知道,束尔钟是察尔汗王爷独女,在蒙古阿拉善部举足轻重,自小被当成贝勒宠溺,学理军务,并且骁勇聪慧,熟读兵法,堪比男儿。
康熙今日兴起,召集阿哥福晋格格皇孙们赛马,蒙古人也来凑热闹,半晌的功夫,马场上前后聚集了不少人。
康熙在正中看台坐了下来,我站在她身边,看见下首体型硕大的察尔汗王爷左拥右抱,大口地吃着肉,咕咚地一壶酒下肚,忽然心头泛起“酒囊饭袋”四个字。
前日曾见过的束尔钟格格换了一身墨绿骑装,水红长靴,“豪气干云”地坐在王爷身边,头高傲地扬起,目不斜视。
前方赛事正酣,人群拥簇,看不真切什么,只听到一浪又一浪的叫好声,连康熙都不住的拊掌,跃跃欲试,并且不时地和下边的王爷说着什么。
隔着人群,我看到了场上的十四英武不凡,一身白色的骑装耀眼明亮,白马惊风。十三一身淡黄也奔腾在场上,十五十六两个阿哥也相携玩闹着。
过了几圈,只见束尔钟站了起来,同身边的王爷说了什么,又上前跟康熙行礼,看到康熙身边的我时,竟然朝我轻笑着点了点头,等我反应过来,她已朝场上走去。
我竟特别好奇这样的女子跟我们其他八旗男儿比起来是否落得下风,脚跟踮起头向外探去,仍旧看不真切,只隐约见一抹绿色翻身上马,接着宛如箭在弦上般飞了出去,还不时地做着动作,斜跨,横躺,侧贴…和着马的白色两股虹彩上下翻飞,迅疾飞驰,身边叫好声连连迭起。
意料之中的惊艳,却仍旧让我张大嘴差点跟着人声叫了出来。
康熙也满意地笑着。
几圈过后,侍卫来报:“回禀圣上,是十四阿哥拔了杆,十三阿哥跟蒙古束尔钟格格几乎同时过界。”
“哈哈哈哈哈,察尔汗,你的这个格格倒是快要比朕的阿哥都强了!”康熙大笑着站了起来,举杯宴饮,底下群臣附和着夸赞开来。
不过一会儿,十四三人前后人群簇拥着进了帐来,十四走在最前边,神采俊朗,身姿挺拔,束尔钟跟在身后,飒爽英姿。
康熙竟将一把金边大弓上镶着玛瑙金翠的赐给了十四,又给十三和束尔钟发了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玉如意。
接着,万众欢腾了起来,夜间燃起了篝火,康熙由王爷陪着往北去了………
不知怎么,来到了塞外我竟活泼了起来,看着天似穹庐绿荫如毯,渐渐竟放松了许多,连日压在心间的紧迫也被抛在了一旁。
草原是距离天最近的地方,一个个孔明灯就是寄托人们心事的鸿雁,于是,一时间天空竟像多了很多萤火虫般散落四方。
我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处丘陵上,远远看过去,大帐那边热闹着,人声却渐远。凉风习习,席地坐下来时,忽然想起来很早以前在紫禁城外的一片冬雪压枝的树林里的欢声笑语,云淡风轻,不觉得又笑了起来。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变成自己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很疼,宁愿一直扎在那儿来提醒自己还活着,还爱着。不知道现在他在干什么呢?
“月爷爷,请你保佑他平平安安,一辈子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忽的好像月亮读懂了一般,吹过一抹暖风。
我拿起了孔明灯,却不知怎么的点了好几次灯就是点不起来,正着急着,就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音。
“为什么这几年总是见不到九阿哥?他在干什么?”竟是束尔钟的声音。
又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九哥这几年喜爱营商,药材陶瓷酒楼都有商铺,忙着钻营生意,自是顾不得来了。”
我回头,他们也在同时看到了一手灯纸一手捏着火折子的我。
“格格,十四阿哥。”
束尔钟下了马来,仍旧打量了我一番,说:“是你?”
十四在她身后,见了我皱了皱眉,眼神一凛。
“回格格,奴婢思念故人,在这里放灯。”
“哦?是你情郎?”
我心中一紧,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对这样的人,说不出假话。
于是我迎着她骄傲的眸子坦然笑了起来,说道:
“是奴婢的心上人,‘朔月一望映千里,遥寄相思一曲歌。’”
…………
蓦地,她眼中露出了钦赞的光,惊叹地看着我半晌,又开口笑道:“草原上的儿女最喜欢你这样的朋友,你的情郎一定不同凡响。”
她又要说什么,忽听得后边一匹快马奔来,回头看去,见一蒙古士兵快马而来对着束尔钟说了一大串话蒙古语,束尔钟回头朝我看了看,又跟十四说了句什么便快步上马离去了。
山丘之上忽的只剩下了我跟冷面的十四,好不尴尬。他也觉无趣,便拉过马嚼子作势欲走,我看了他一眼,回身继续点我的灯。
忽的,他在身后蹦出一句:“往日并不知道,你还是个多情之人。”
已习惯了他的讥讽,我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知道元稹最爱的女人是谁吗?”
他一愣,想了想说:“便又怎样?”
“于多情处最无情,若除了感情,其他什么都不看重了,那在旁人眼里,便也就是无情了。若不然,‘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又是为谁呢?谁又值得呢?”
……………………………………………………………
沉默了半晌,他竟哼笑了一声,“好一句‘于多情处最无情’!走,爷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便过来拉着我要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使劲拉上了马,接着就是一阵天昏地暗的颠簸,我忙吓得闭上了眼睛,只感觉五脏六腑都随着马跳了起来,耳边只剩下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很难想,电影里恶俗桥段温柔多情的白马王子,到了我这儿,竟是平日里横眉冷对全无好感的死对头,我猛的咳嗽了起来,忽然觉得就这么颠簸着,是不是会颠簸回现代病床上撕心裂肺的日子,也便不会再纠结于深宫纷扰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马停了下来,身后的人翻身下马,我被一把带了下来,弯腰剧烈的咳嗽着。
“放手啊。”睁开眼睛,发现我正死死地转着十四的裤子,快拽了下来。忙放开了手。
他便理了理自己走向前,我直起身子,发现面前一片澄澈的湖水水银泻地,映着月光,竟似草原上的一面镜子,繁星映照,便惊叹着跑到湖边。
“此湖便是‘哑巴湖’,当地人叫‘多情湖’”
我撩起一把水扑在脸上,清凉透心,又洗了洗手,然后笑着看向他,“‘多情湖’,是因为有典故吗?那为什么是‘哑巴湖’呢?”
却见他的眼睛盯着我呆在那儿,眼含复杂,看不出在想什么。
忽然他又把头转向别处,向西边走去,撂下一句:“哑巴湖就哑巴湖,没那么多缘法。”
跟上前去,只见湖边西侧又有个小丘陵,绕了过去,竟见一个一方小坟头,似有些年头了,前插着块木碑,并未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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