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有你

　　宁晓夏咬着吸管，含糊地说，“那好吧！”没再继续反驳。
　　或许是前一天的没休息好的缘故，晚上她沾床就睡着了。没有做梦，没有落枕，也没有突然醒来......
　　爸妈贴心地没有催她早上起来吃饭，一觉好眠到正午。冬日的阳光像是带着温柔的抚摸，洒在她的脸上。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微眯着，不经意往门口一瞟，嘴巴保持着半张的模样，酝酿的哈欠还没打出来，却发现祁穆倚在门框边，正直直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宁晓夏尖叫起来！
　　她的头发不仅炸毛，睡衣也很幼稚，最主要的是，刚睡醒的脸上还有些浮肿。
　　“阿姨说有个小懒虫还没起床，我过来看看！”祁穆的声线里带着颤笑，还要维持正经，显得很辛苦的样子。
　　宁晓夏把身后樱桃粉的枕头朝他丢过去，“你出去！”枕头砸在地上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像是石子丢进水面激不起波澜。“把门带上！”
　　从老虎进阶到无能狂怒的小猫只需要几秒。
　　她一阵头发发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眼，绝望地仰天长叹。透过门缝看过去，祁穆正在跟宁爸爸聊天。她做贼一般低着头，快速逃窜到卫生间进行反锁。
　　宁妈妈敲门提醒，“弄完了出来吃饭！”
　　“知道了！”洗面奶迷得她的眼睛睁不开，有些郁闷地应了一声。
　　饭菜全部上桌的时候，宁妈妈又催了一道。宁晓夏认命般地开了门，出来的时候她来回张望寻找祁穆的身影，确认他确实不在这里。庆幸的同时又生出一丝失落。
　　“妈，祁穆哥不留这儿吃饭吗？”她旁敲侧击地假装淡定地夹菜。
　　“说是有事要出去一趟！”宁妈妈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来，多吃点！”
　　“好，谢谢妈。”她象征性地咬了一大口，夸赞宁妈妈的厨艺出神入化。
　　宁妈妈被哄得喜笑颜开，顺便碗也不要她洗了。
　　下午约好去找唐茵茵，两个人席地而坐，在房间呆了一整个下午。
　　“昨天怎么样？”宁晓夏坏笑着撞她胳膊。
　　“挺好的！”唐茵茵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随后又瘪起。“就是......李钦送我回来的路上，我撞到了沈飞！”
　　“......你还没忘记他吗?”宁晓夏小心翼翼思索着问出来。
　　“那倒也不是，就觉得尴尬。”她扯过面前的抱枕，双手无所适从地使劲按压了下。
　　“那你和李钦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不想草率的决定，所以我说我们给互相彼此一个月的时间去了解！”想了想，唐茵茵郑重地接着说，“如果他了解我的这一个月依然喜欢我，我就想试试。虽然我对他喜欢不多，可我并不讨厌他。”
　　“你应该找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在一起。”宁晓夏不太赞同她的想法，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互相奔赴无所顾忌的。
　　沉默了好一阵，唐茵茵的表情里像是朦上了复杂的阴影，明明嘴角是上扬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难过。“我喜欢沈飞的时候，真的很用心，我也相信，当初他也是真的喜欢过我，可太过在意的人往往会让自己最难受。”
　　“......”她再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唐茵茵的手。
　　唐妈妈留她吃完晚饭再回去，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晚上的夜空，泛着几颗璀璨却相隔甚远的星星，月亮清冷地挂在上边，映着地上浅黑色的石子路也显得很亮堂。她走在无人的小道上，冷空气更是加著了此时的孤独感，她不由得又想到唐茵茵下午的话和她哀伤的神情，自己也陷进去一种无解的情绪里去。
　　歌单里随机播放着那首“尽头”，不难听出，这是钢琴曲演奏出来的，曲调悠缓且悲伤，恍惚一瞬间把人拉回到过去久远的记忆里。她听过好几遍，今晚再听时，莫名有些符合此时的心境。
　　周围细小的声音通过耳机被隔绝阻断，手有些微冷，呼出的白色气体，也在下一秒的空气里转瞬不见。她试着把手放进口袋里取暖，但大衣里却没有储存该有的热量。
　　风吹得脸生疼，她低着头，步伐更加快了些。完全没有注意前方不小心撞上的人，她吃痛地捂着额头，抬眼看到祁穆正定定站在她正前方，有些没缓过来地倒退一步。
　　“你怎么在这儿？”
　　“阿姨说的！”
　　宁晓夏很想知道，他下午消失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多，欲言又止。
　　祁穆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精美的纪念册子。“送给你的，要过节了，有些影楼闭业了，找了很久。”
　　她懵懂地接过去，翻开第一页就是她咧嘴笑得深深酒窝的照片，旁边用楷书字体写着一句话-----“晓夏要永远开心”
　　再往后翻，都是她各个时期的照片，每张照片旁边写着对她美好的祝愿。她翻了翻不好意思一直看。两个人一同走着马路上，祁穆把车子停在路边。她把纪念册收了起来，小声地说了“谢谢！”
　　回到家，她与他道别，看着祁穆进了电梯，才小心翼翼从怀里重新掏出那本册子，有些爱惜的抚摸着封面。
　　她锁起门，倚靠在门边上，一页一页仔细地翻阅着。祁穆的楷书写得很好看，笔下生风。她忍不住想起他做这一切专注的神情。之前的阴霾随着这个册子渐渐淡开，她想，就这样吧！能听见他的声音，能看见这个人就行了。
　　高中时期第一次的同学聚会定在年前一天，她跟唐茵茵进去时，大家零零散散地坐着各自讲话。看到她们进来，一阵寒暄。寒暄中发现老同学们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没考上大学的已经工作，还在对工作大展宏图充满憧憬；有的考在偏远地区的学校，吐槽志愿填错地方。大家眼里的光似乎在高考里分崩离析，当时的目标那么一致，随着时间变迁已物是人非。
　　唐茵茵拿着酒跟同学们干杯，性格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说了一句。“晓夏，前两天我可是看见你跟你男朋友了哦！长得还挺帅，带来一起见见啊！”
　　宁晓夏顿时脸涨红，心跳到嗓子眼，仿佛自己的小秘密被所有人知道，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应对方。
　　唐茵茵佯装气恼，实际为她解围。“哼，那你应该当时也看见我了吧！怎么不说是我男朋友？”
　　那同学心直口快地直言：“感觉跟你不太配，磁场不对！”
　　唐茵茵笑骂道，三言两语打哈哈，岔过了这个话题。
　　这顿饭吃得很是拘谨，她如坐针毡生怕再有人继续调侃，拒绝了后面的活动，提前打车先回了家。
　　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一起看节目，爸爸磕着瓜子，她剥着小橘子一口一个，心里却盘算着零点的倒数，要第一个对祁穆说“新年快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的很慢，她甚至都快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无聊地刷着朋友圈动态，爸妈劝她先去睡觉又不肯，她起身去阳台吹了吹冷风，清醒地如醍醐灌顶。
　　电视主持人在进行新年倒数计时，她提前打好了“新年快乐”，就等数到一发送出去。恰好，同一时间也收到他的转账。光从聊天记录看过去，很像是专门拜年要红包的。她哭笑不得，心里却溢满了幸福。
　　消息继续弹出来
　　ohh：“在你家门口，出来下！”
　　宁晓夏看了看爸妈，做贼般偷偷溜到门口。一开门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看着自己笑着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祁穆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黑盒子，打开后竟是一条黑天鹅项链，对着她说：“这是你的新年礼物！”
　　宁晓夏推脱着不好意思要，先前因为怕自己的心思太过明显，她并没有安排给祁穆准备礼物。
　　“收下这个，我们就和解好不好？”祁穆的话没头没脑，再次推回到她手上。用手捏了捏她的脸，两根修长的食指顺着她的两边嘴角，僵硬地弄出一个微笑的酒窝。
　　她感受祁穆手指冰冷的触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快回去吧！”
　　宁晓夏听话地再次点点头，咬着唇角的表情却是开心的。
　　第二天一早，宁妈妈早早就催着她起床，因为大年初一的传统是不能睡懒觉的。她无奈地爬起来开始洗漱。早饭时间还没到，祁妈妈领着儿子跟老公来宁晓夏家里拜年。她庆幸着妈妈喊自己起床的同时，也庆幸着自己的仪容仪表也还算是规范。
　　她甜甜地喊着：“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祁妈妈一听心都要化了，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她。宁妈一看，也不肯落后，给祁穆的红包也是早早备好。祁穆拒绝无效，强迫收下。谁让自家母亲十分中意他。
　　吃完早饭，祁穆一家还要去其他亲戚家拜年，他们没多做挽留。
　　宁妈妈望着祁穆的背影，一脸可惜的样子。“这小穆要是我家孩子多好啊！”
　　“咱女儿不也挺好？！”宁爸爸插嘴道。
　　“你懂什么啊？我的愿望是儿女双全！”
　　“......”
　　大年初三，祁穆临时接到公司通知就去了昌陵。走的那天，宁晓夏很想叫他把自己一块儿带走。她知道这个要求不现实，所有有些话认真想想，就知道实在不适合开口。
　　“送给你的项链戴了吗？”祁穆看着他认真地问。
　　“嗯，戴了！项链在里面。”她如实回答，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示意被衣服挡住了。
　　祁穆下午就到了昌陵，给她发来了定位。宁晓夏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反被对方调侃不要老吃零食，时不时地盯着手机傻笑成功引来了父母的怀疑。
　　“谈恋爱了？”宁妈妈使劲拍了拍宁爸爸的胳膊，眼神却朝着宁晓夏的房间看过去。
　　宁爸爸吃痛地躲远了点，一脸地不可置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谈恋爱那会儿就是这个表情！”宁妈妈深信不疑地反驳着。
　　女儿长大了，做家长的也不好单枪直入地说。对于这件事，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好旁敲侧击去问祁穆。
　　祁穆却让他们放宽心，因为他确认，那个让她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得到定心丸的父母，也不再过多关注女儿的行动而疑神疑鬼了。
　　宁晓夏开学的时间较晚，在过完元宵节之后。林夏经常把看见好玩的东西，有趣的视频分享给她。有一天，林夏突然说要在开学的前一天来找她，第二天再顺便一起回学校。
　　宁晓夏答应了，还说等她到了，带她去怀宜的景点看看。怀宜的临市就是宜城，宁晓夏知道这个地方，记忆中很小的时候应该去过一次，虽然回忆不太清晰，但妈妈很清楚地记得那次她差点儿走丢！
　　林夏到的时候，接近中午的时间，刚好赶上午饭。她站在火车站出口的位置一路看进去，人群密密麻麻地涌动，林夏背着的HelloKitty猫的背包格外显眼，身后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的林洌一脸高冷。她实在没想到林洌也会来，刚扬起来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下。
　　林夏惊喜地跑到出站口，随后而来的林洌对她说了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着。
　　“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先走吧！”林夏对身后的林洌一点儿耐心都没，着急催促道。
　　林洌俊眉一挑，说得义正言辞。“那不可行，妈说的是让我看着你一块儿回学校！”
　　“哎呀，你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你就说我跟着你去了不就行了！”林夏有些气急败坏，她不想在这里玩都要受林洌的管束。
　　气氛逐渐僵持不下!
　　“你们饿了吧，先去我家吃饭吧！”宁晓夏在中间打圆场，提前叫了一辆车。
　　到家之后，宁爸爸宁妈妈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在长辈面前，林夏表现得跟哥哥关系和谐融洽的样子。
　　“阿姨，对了，祝您元宵节快乐！”林洌笑得无害，说完从行李箱里拿出备好的一条烟、一瓶好酒、一套护肤品。
　　宁爸宁妈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给他们，大家都没怎么扭捏，互相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吃完饭，林夏在她房间的床上打了会儿盹，林洌被安排在另外一间客房休息。直到一场朦胧小雨后，天才重新放晴。宁晓夏带着他们去了怀宜的5A景区，去看了宏伟壮观的瀑布，走过了玻璃栈道，在入眼青葱的树木下划着小船游览。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夏觉得浑身的骨头快散架了，晃晃悠悠的重量依附在宁晓夏的身上。林洌拦了一辆出租车，林夏进去就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林洌越过中间的林夏直视过去，他对宁晓夏说话的语气态度总是会不自觉地放软。
　　“还好呀，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车里的气氛陡然又回归安静，只有司机偶尔拿起手机在发语音。
　　沉默良久后，林洌突然对她说：“晓夏，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到我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宁晓夏不是傻子，上次在医院她就有点儿后知后觉了。林洌的目光热烈直白，盯着她浑身灼热。正准备开口，又被打断。
　　“你先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我只是想说出来。”林洌大概知道她会说什么，随即坦荡地笑了笑。
　　宁晓夏一言不发，思绪却飘到别处。
　　她在心里想，林洌比她勇敢，如果她也能无愧为自己的心动买单，这么大大方方告诉祁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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