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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江南
沈梁纥虽然早已退隐,毕竟门生遍天下,前几日一位留美的学生不知从何处听闻恩师卧病前来拜访,送来了一筐活蹦乱跳的苏眉。
沈醉墨虽精于厨艺,但对于这等宰杀活物的事务向来是不愿动手,一直是丢给沈苍舒。听姐姐话的乖弟弟沈苍舒总是毫无怨言的接过那些腥气浓重的生鲜,处理干净。
这筐苏眉也是一样。
导游工作刚结束,沈苍舒这个现成的壮丁就被沈醉墨抓来杀鱼了,十几条苏眉在他那双骨骼清奇的手指间破腹取鳃,清理的干干净净的整齐的排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等着下锅。
左边,沈醉墨守着锅,一双素手上下翻动着,薄薄的刀片轻轻划入细嫩的鱼肉中,银光一闪,刀离不留痕,再将备好的调料塞进鱼腹中,面上再撒上适量的味精,搁在一边腌制。
油锅里的裹了面的笋片早已焦香,色泽金黄,酥香中埋着几分清香,令人口舌生津。沈醉墨手执漏勺将它们捞出来沥干净油,包在洗净的竹叶里。
砧板上堆砌着新鲜的冬菇火腿,沈醉墨手起刀落,顿时便成了条条红红白白的细丝。
冬菇火腿丝铺在盘底做底,再将腌好的苏眉一条条放在上面,端进蒸笼里旺火蒸熟。这边鱼出锅,那边,沈醉墨早已调好了生粉。沈苍舒端出鱼,沈醉墨立刻勾芡淋在鱼的表面,三叠苏眉就出锅了。
文火煨煮,武火煎炒,翠绿紫红在锅里翻滚着,很快几道炒时蔬也置盘了。
沈醉墨净了手,放下袖子,拍拍趴在桌边盯着一盘盘香气腾腾的菜流口水的谢殊:“沈苍舒上菜,你跑趟儿腿告诉爷爷吃饭了。”
谢殊领命,穿花拂柳的往幽篁馆去了,满心想着快点吃饭,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外公给卖了。
话说,今早傅既明和沈梁纥正对坐在幽篁馆中对弈。
一局结束,傅既明捧起青花瓷茶盏长叹一声:“子谵可还记得当年我俩对月思乡的情形?”
“怎么会不记得!”沈梁纥追忆:“美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我至今仍记的那会喝过的酒,可烈了,迎着山风一口闷下去都是眼泪啊!”
“当年我们还说好了要做儿女亲家的呢!”傅既明微笑,暗自观察着沈梁纥的脸色:“现在看着你的几个孙儿辈,真是羡煞人也。”
沈梁纥呷了一口茶,摆手道:“不行啊不行,天青沉稳却太过内敛,满心满意的风花雪月诗酒茶,粹真聪颖剔透却是锋芒毕露,都说慧极必伤,不是好事啊。”
“谢殊那孩子呢?我看着觉得挺好的。”傅既明举起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
“好什么!”沈梁纥笑的慈爱:“满脑袋糊涂账,做做学问还行,要让她办事······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傅既明又闲扯了几句,或明或暗的点了点结亲的事,却都被沈梁纥打太极糊弄过去了。可怜傅既明混了大半辈子的官场,始终没能把话头往那上面扯。
最后他也着实没辙了,落下老脸干脆挑明了。
“子谵啊,你看我那长孙······如何?”
沈梁纥执了茶壶添茶,茶香袅袅间,笑意朦胧:“我看着不错。”
“那······”傅既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配你家外孙女如何?”
沈梁纥抚着杯盏,隔着青花瓷单薄的杯身感受着慢慢冷却的温度,久久不语。
已是落日西斜的傍晚了,残阳的余晖照映着窗棂栏杆,好似一层薄漆刷在木料之上。
傅既明偏过头去望着渐染碎金的院落树影,面上如无波古井,见对面的沈梁纥如老僧入定一般,数十年间从未慌乱过的他竟有那么一丝忐忑。
真是关心则乱!他暗自叹息,心下也猜得到沈梁纥为何如此沉默。
“你放心!”傅既明搁下茶盏,直视着老友的眼睛,笃定道:“你总该信得过我,远臻那孩子自小养在我身边,品行心性你也见到了。我在这儿舍了老脸来替我这孙子求亲,必保他不是陈世美之辈,若他有朝一日亏待了谢殊,我必负荆请罪。”
良久,沈梁纥终于长叹一声:“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担心啊!稚安这孩子自幼吃了不少苦,心思也纯真,怕是应付不来官场那些事儿。远臻那孩子我看是个好的,但我总觉得稚安到底不好入高门。”
说罢,他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长吁道:“算了算了,儿女都是债,若是他们两情相悦,我也不会说不好就是。”
“走吧,听那院外那脚步声十有八九是稚安,估计是被粹真赶来喊我们去吃饭的。快走吧,晚了粹真那孩子又要唠叨了。”
沈梁纥边说着,边向门外走去。他身后,傅既明微微一笑,也跟着起了身,一脸得愿以偿的畅快得意。
再说那厢谢殊前脚刚踏过门槛,迎面就碰上外祖父与傅远臻的祖父从内室出来。
谢殊想想觉得时候也不早了,估计两位老人也都饿了。
沈梁纥看着乖巧的站在门边等他过去的外孙女,心中不自觉的涌出一丝酸涩。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终于有那么一天要离自己而去,而她蹒跚学步的样子仿佛昨日。
要说傅远臻,他这一天心里都不怎么踏实,若是此处有个算命的,他估计问卜求卦的事儿自己绝对干得出来!
那毕竟是谢殊啊,是他必须重之又重,慎之又慎的小姑娘。
刚落座,他的眼神便瞥向了不远处怡然自得的傅家老爷子。傅既明老眼一眯,看看被沈家姊弟二人隔开的谢殊和傅远臻,突然觉得真是天作之合!
想罢,他心满意足,隔空给长孙递去了一个眼神。
傅远臻看着自家老爷子那一副洋洋得意的小样,总算松了口气,连带着看那故意隔着自己的沈家姊弟也顺眼多了。
将来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傅远臻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倒是谢殊,总觉得那位傅叔公看她眼神有些怪怪的,心下发毛。
傅家一行人在姑苏逗留了两天便启程回了京城,大多是从政的,都是要事缠身之辈,自然不好在此消磨时间。
临走时,沈梁纥拄着拐杖亲自将傅既明送到机场,两个老人临别之时竟上演了一出“执手相看泪眼”,惹得众人一阵劝。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沈醉墨唏嘘不已,到底没了心情给傅远臻添堵。
傅远臻不必应付沈醉墨,自然有了时间牵着自家小姑娘的小手叙叙衷肠。
“好好吃饭。”
“嗯。”
“还有,多穿几件,省的着凉,本来身体就不好,多注意点儿。”
“知道了。”
“早点回南京!”
傅远臻絮絮叨叨的说着琐事,谢殊却不觉得烦,只觉得欢喜,欢喜之余,又有几分羞赧。
傅家这番南下,再加上傅远臻这两日与她相处从不避讳早已让谢殊再傅家过了明面。自己的外公也没说什么,谢殊也明白他是默许了。
再看看傅家对自己的态度,谢殊不禁笑自己杞人忧天,当初说的什么“支票”,果真是小说看太多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子微皱着眉头像教孩子似的嘱托着她那些零碎之事,蓦然心中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一股气冲击着灵台,不自觉间道:“带到山河着锦绣,青衫易锦裘,素手执马首,随君游。这是表姐过年时念的半首词,我送给你。”
话甫一说完,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灵魂归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顿时面红耳赤。她大着胆子抬眼窥去,只见傅远臻先是一愣,紧接着那面上竟如日出那一瞬间的浩瀚海面,笑意如华光四溅,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璀璨似繁花绽放。
几步之遥,沈醉墨安抚了祖父,侧目一望,傅远臻那厮竟已搂住了谢殊,眼中的宠溺似要溢出来,汹涌的笑意自眼底蔓延开去,柔软了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
看来自己真是老了。沈醉墨叹息,顿首,突然想无厘头的来一句:“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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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壕,这里是差点要睡在图书馆的作者菌。
抱歉了,最近考试一门接着一门,考的快糊了,没空更新,这里作者菌给大家三鞠躬。